除了手术室里微微传出来的一点细微动静, 病房外的走廊是一片死寂。
宋源斜倚在雪白的墙壁上, 头微微偏开, 眼睛一直盯着长椅的方向不曾移动分毫。向来温柔的脸上并没有除了静默以外的任何表情, 那一脸令人怦然心动的和煦已经找不到任何痕迹。
秦煜维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 俯下腰,双手合十抵在眉心, 黑亮的短发妥帖地伏在颈窝处, 从宋源的位置,他看不到秦煜维的任何表情, 但是想必不会是轻松的表情。
青霉素的味道在走廊里浓一阵淡一阵地弥漫, 秦煜维发现自己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厌烦这种味道。他在家里接到宋源的电话的那一刻,几乎无法站稳, 伸出手撑在墙壁上才勉强阻止了自己倒下去, 缓过神来了才记得要问医院的地址。出门的时候他失手将刘景头天买来的栀子花打翻在地, 漂亮的一束花零散地落在他的脚边, 冰冰凉凉的水浸湿了他的裤腿,微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冷静,她现在很需要他,他必须镇静。
在眼睁睁看刘景摔下去的那一刻, 宋源就知道命运已经把他的那一扇门紧紧地关上了, 并且永不开启。如果有谁比秦煜维更加希望刘景没事, 那么那个人一定会是他。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 那么你就会明白, 那一个人对你的恨意一定是你最最不愿意看到的。可是当刘景摔下去的那一刻, 他就清楚地知道他最害怕的噩梦来了,秦煜维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他甚至会恨自己。
其实对付刘景真的容易多了,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对她下手,因为他太了解秦煜维,他们十年的情谊,无论自己对他做了什么他都不会记恨自己,但是他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对付刘景。所以,他只对他出手,他并不是真的要置秦煜维于死地,他只是有些病态地觉得,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秦煜维的眼里真的完全不会再有他,他做得越过分、越过火,那么在秦煜维心里自己的名字就会多停留一刻,就算他因为自己而苦恼也是好的,总比被当做路人来得舒坦,再说他也希望秦煜维可以离开刘景,他真的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女人。
可惜,他动了不该亲手动的人。
从进了医院开始,秦煜维就没有开口和他说过一个字,他甚至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等待。秦煜维向来冷静,但是这一次,宋源从他眼神里看到了隐忍和害怕,要有多爱才会让一个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失控至此?宋源不得不向自己承认,他不希望刘景幸福,可是他更害怕秦煜维不幸福,秦煜维对刘景真的是情到深处,无可自拔了。
刘景到底哪里好了?
在他的眼里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罪恶,他没有办法从她身上找到任何特别的地方,但若硬要说她特别,那么大概就是她特别让他不喜欢。
看到秦煜维彻底无视自己的存在,宋源当真是心如刀绞,如果他说这完全是个意外,他到底会不会相信?
他宁愿秦煜维狠狠地揍自己一顿也好过这样的视而不见。曾今,他们是那么合拍的最佳拍档,彼此的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什么,所以那时候他们曾带着“东晟”从低谷走向现在的广告界龙头。并肩的十年他从来都不觉得累,也没有想过到底值不值得,只是觉得为了一个自己觉得重要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有意义的,就算程然出现在秦煜维身边,他也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心痛,他甚至还想过等秦煜维和程然结婚了,他也不会离开“东晟”,他会把心里的那点心思深深地埋葬,一直到他死去。可是,刘景为什么要出现?如果她不出现,那么一切都会是当初的样子,他依旧是秦煜维把酒言欢的好兄弟。
秦煜维自然是察觉不到宋源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过漫长。他觉得自己已经等了一个世纪之久,但是手术室的灯却依旧亮着。他忽然觉得不真实,明明早上还对自己温言软语的人,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就躺在了医院。
手术室的灯终于是熄灭了,两个出色的男子在看到刘景被推出来的那一刻均是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秦煜维几步过去,宋源也跟着走近刘景。
秦煜维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宋源面前,宋源怔了一刻,回过神来,心底不断有苍凉感冒出来。
他,居然防备自己!
秦煜维用微微低沉的嗓音询问着医生刘景的情况,“她……怎么样了?”
穿着蓝色大褂的老医生把蓝色的口罩摘下来,用一贯平淡的口吻说:“没什么大问题,右脚踝骨折了而已,已经接好了,注意调养就行了,大概三个月后就可以拆石膏了。”
“还有其他地方伤到了吗?”听宋源说的,她是从楼梯上滚下去的,身上的伤应该不止一处。
老医生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了,在他眼里骨折也就属于小伤,看秦煜维紧张的样子,再看看打了麻药昏睡过去的女病人,心下了然,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呢?遂温和道:“背部软组织有部分挫伤,不过问题也不大,多涂抹一点药膏,伤口不要沾水好得会快一些。”说完话拍拍秦煜维的肩,领着助手就回休息室了。
宋源退后几步,远远地看着秦煜维一脸紧张地跟着护士推着刘景进了病房。退到墙角,慢慢蹲下去,眼泪不可抑制地一颗一颗地掉出来,向来儒雅的脸上爬满了泪,他只觉得心如死灰也不过如此。医院里的家属哭泣并不少见,但是看到这么英俊的男子哭却并不常见,而且哭得还那么悲恸,所以经过的小护士一个两个在经过宋源的时候都不禁放缓了脚步,侧头瞥一眼他。宋源可以完全忽视掉那些探究的眼神,可是却无法忽略掉自己快死掉的心脏。
哭着哭着,宋源就自顾自地笑了,撑着墙慢慢地站起来,捂住心口向着电梯地方向走。电梯门打开,身后等待电梯的人经过他蜂拥而入,他看着电梯里的人,电梯里的人看着他,他忽然不想进电梯了,折身回来找了楼道,一步一步直走下去。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他的脚步声空空作响,每走一步就会有回音传回来,十四层楼并不难下,只是他的脚步很重,每一次往下抬脚所有的重心就压在那只脚上,以至于他的心肺被震得生疼,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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