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淡漠已久得活像是决心要作壁上观的太子也终于轻轻叹了口气,眉梢微蹙,正欲开口,一道慵懒的女音却已朗然地插了进来——仿佛“夺”的一声,就像是无声**的一柄重剑,不是真重,却是实打实的夺人。
李显扬闻声却是顷刻间白了面色,显然是对这把声音印象深刻得很。
“说得真不错——”
那语调雍容的女子施施然地迈着莲步进来,古有所谓“楚王好细腰”,虽是于男女之上或有讹传,但后来被用作男子恋慕女子纤细蹁跹倒也能反应出这么个常理。
这来的女子并不那般纤瘦得似盈盈不堪一握,身上抵御屋外寒凉的大氅也像是一连片火红的花瓣般饱满。那火红鲜妍欲滴,随着细细的雪丝翻飞而入,就像朵盛放在皑皑白雪里那血也似的红莲,那般明艳耀眼。
她开了金口,点了朱色的樱唇像是咬了片花瓣在唇间,然而柔唇轻吐,却端的是凌厉刻薄。
“堂堂男儿不思雄征南北、燕然勒功,净学些尿性的是怎么回事儿?宅斗阴私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废物!仰仗些昏聩的蠢材!颠倒是非小丑把戏——都是些古来阉人、贱人用剩的玩意儿。若能不沾都是丁点儿都不该沾的,你好端端的,又没被哪个不分青红皂白的蠢材娶进后宅,怎么还学起些不入流的男人了?真把自己也当成那种以色成事的狐媚子不成?”
李显扬面色青红交加,活像是被人兜头扇了几十巴掌,面上既羞且——且……且也不敢怒。不知为何倒像是很忌惮这来者一样。
来人也不瞧他,懒懒的眼波一扫,却是淡淡滑过了上首一人座下当先的江慕颜,最终鸿毛似的落在那真正高坐上首的太子身上。
她带了细碎的风雪进来,也活像是裹来了一场狂风暴雪。
“你猜她是谁?”
江扬悄声道。细细的呼吸落在羌霄耳后薄薄的皮肤上——那片皮肤很白,不是如玉的白,而是雪色的白,薄薄的透出其下的青色,像是能贴近心脏搏动的韵律。
他自然知道这片脆弱的皮肤有多么敏感,羌霄又最讨厌别人靠他太近,若叫常人的呼吸靠近这里只怕后者早已被激起了应激的反应——敏感的、戒备的、克制着……压抑着暴起的戾气的——
……像是被剪了指甲的猫。
江扬看着那片薄薄的白色神思飞散跑偏了一下,忽然想起某日姒无忌难得捧着本书钻研似的苦读时突兀的开口:“……你该试试他的脖子。”
“……什么?”江扬一时不明所以,就也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阿霄又没练铁布衫,他的脖子和常人一样脆这我知道啊……”
“……”姒无忌一言难尽地瞧了眼他,又似乎并不想真去问他想到的是什么鬼东西,就也叹了叹气挫败地无力道,“我是说——我瞧他大概是不喜欢别人碰他颈侧那一片的,你下次可以试一试他那里是不是特别——‘怕痒’。”
“哦……”
所以试出来又能干嘛呢?说得好像他还敢去挠阿霄的痒痒肉一样——呃……光是这想法就够违和了。他面对阿霄的胆子虽然比姒无忌大,也还没大到那么找死吧?
彼时姒无忌像是瞧透了他的想法,于是一脸更加一言难尽地瞪了会儿他,终究也只是恨铁不成钢地长叹道:“……呆子啊——!”
可惜的是,后来江扬还真忍不住瞧瞧注意了一下,才发现羌霄虽然的确不喜欢别人说话时贴他太近,但对于江扬这么跟他说话却也不会有什么反应。而偏偏能靠他脖子这儿这么近说话的也只有他江扬一个。
——难道这里还有一个因果?难道正是因为对江扬靠这么近不会有什么反应所以羌霄才能容忍他靠这么近?
江扬想着想着心里却莫名有点古怪的不舒服,于是忍不住朝那片本就离得很近的白吹了吹气——
力道不轻。
不轻得刻意。
以致吹气绷起的唇上好像还产生了什么类似触觉的感觉。
后者瞬间捂住了耳后至颈侧连片的皮肤,脊背一僵——活像是被错捏了后颈而立刻拱起背的猫——江扬在心下“咯噔”一声意识到自己要完的间隙不自觉地想。
场面一度尴尬地像是静止。
“……你干什么?”羌霄刻意放低的声音还能透出被死死压得喑哑的恼火,恼火从他狠狠按住颈侧的指尖蔓延,从耳后蔓延到雪似冷白的侧脸,像也难得给他染上了一层羞恼的血色绯红,就像染上了红而薄艳的桃花——
江扬眨了眨眼,难得像动物一样装死的应急本能这才醒过味儿来,尴尬之下赶忙笑了笑:“什、什么什么我……怎么了吗?”
羌霄怀疑地死“盯”住他的方向不说话。
江扬摸着鼻子赶忙接回了话题:“我猜李显扬倒是不敢对他‘那位’表姐失礼——”
李显扬的表姐很多,但‘那位’指的却只能是一个。
在那太子后宫中与太子妃南宫晴并驾齐驱的太子侧妃——赵珟。
美艳刁蛮、国色天姿。是这中周的皇长孙也就是他大周如今唯一一位皇孙容煜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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