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我把东西收拾一下。”
卫昆回身收拾自己床铺上的电脑等杂物。
接过水杯，梓枫仍旧惊魂未定，眼眸像是抽搐一样四下扫视。
握住杯子的双手不断缩紧，痉挛，心脏在胸腔快速跳动，就如此刻的她不是身处室内，而是站在一片漫无人迹的旷野，风吹来刺骨寒凉，让她忍不住的发抖。
她已经忘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打雷。
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某一天突然有了这毛病。
她在某个记忆中已经无法追溯日期的深夜，被雷声惊醒，窗外银蛇穿行的低垂雨云，宛若崩塌的山峦，铺天盖地向她碾压而来。
那是她第一次清楚意识到天地的浩大，自己的渺小。
从此雷雨夜对她而言便俨然成了噩梦，每当天空的闪光亮起，它投射下的每一道影子，仿佛都是来自黑暗最深沉的恶意，扭曲、狰狞，张牙舞爪。
还有从头顶滚滚而过的轰鸣，她看着窗棂在雷霆的威严之声下颤栗，光线摇晃间，房间每一个物件的影子都在颤抖，于她眼中，那是它们在害怕。
像她一样！
轰——
闪光照亮了天际，雷声震耳欲聋。
剧烈的恐惧感仿佛骤然碾碎了她的意志，身体不受控制的一跳，水杯滑落，砰地摔出满地晶莹！
而迟来的惊叫刚到喉咙。
一个滚烫的怀抱在下一刻拥住了她，温柔的耳语不断回响：“嘘——别怕，别怕！”
她像是落水的溺者，拼命拽住他这根救命稻草，忘记了正常应该有的羞涩和矜持，用力反抱住他。
感受怀里少女的曲线，薄薄的睡衣几乎没有造成太多阻碍，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弥漫出来，萦绕在他鼻间，也撩进他心里。
卫昆深吸口气，压制住冲动，不断在梓枫耳边轻声低语，缓解她紧张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少女才慢慢直起身体，看见卫昆揉了揉背，想起自己刚刚一定很用力抠住那里，不好意思地低声道：“哥，对不起，我……”
“没关系，反正我皮糙肉厚。”
卫昆笑笑，找来扫帚将地上碎掉的玻璃渣扫走，“坐吧，别太紧张，害怕是很正常的事，我也有过害怕的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让她坐到床上，见她睡衣单薄，卫昆扯过被子包在她身上。
她个子本就娇小，此时被包住，像是一只披了被单的仓鼠，看起来又可爱几分。
“哥你害怕什么？”或许是觉得有共同语言，问出这个问题时，只露出小脑袋的梓枫眼睛都在发亮。
“怕高。”
“恐高症吗？”
“是啊，不算太严重，但对空间布局很敏感！”卫昆说道，“打个比方，商场一般都是那种半开放式的布局，栏杆都是透明的，我每次走在自行电梯上，或者走到栏杆旁的时候，总有一种自己马上就要摔下去的恐惧感。那种感觉非常强烈，凭意志根本克服不了，最危险的情况是有一次爬山。”
见她听得出神，卫昆继续讲述自己的“病例”，“山其实不高，只有几百米，但很陡峭，全程就一条狭窄的山道。我前半段一直闷头往上爬，爬到大半的时候想喝口水，就只是一个回头取水的动作，不小心看到了身后。”
“你大概想象不到那是种什么情况，脚下的山道如同橡皮筋一样被拉长，所有的东西在你眼里，像是距离不断跳跃，拉近、推远，再拉近，再推远……然后是天旋地转，我的意识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得坐下，可就是动不了，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啊！”
沉浸在讲述中的少女惊呼。
“幸亏一个同样登山的美女抓住了我，我向她道谢，谢谢她及时注意到我的情况，她说：你长这么帅，我一直都在看你啊！”
“…………”
梓枫诧异地张大嘴巴，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耍了，气恼道：“你编故事骗我！”
“哈哈哈哈……诶，别掐别掐，你们女孩子怎么都爱掐人！”
“大骗子！”
少女生气地鼓起腮帮，将脸埋进被子，不想再搭理他。亏她还当真了，她早就知道他最爱哄人的，特别是女孩子。
脑海里忽然浮现晚餐后见到的那一幕。
埋进被子中的少女，声音有些闷闷地问道：“哥，你和密密姐……在谈恋爱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们在杂物间的时候，我看到了……”
他抚摸她后背的手微微顿了顿，没有回答。
梓枫悄悄将被褥打开一条缝，往外看去，微弱的灯光下，他怔怔看着一边，不知是否错觉，她觉得他似乎也在迷茫。
但她很想知道答案，继续追问：“哥？你们在谈恋爱吗？”
卫昆回过神，微笑：“如果我说没有，你会不会认为我是个渣男？”
被子里陷入沉默，片刻后，才听到她闷声道：“我不知道……”
可是她不知道，她的反应已经给了卫昆答案，女孩的心思，在渣男面前是没有秘密的，因为他们见过的太多，经历的也太多。
他将被子拉开，没有理会少女下意识埋首的动作，那张俊俏的脸逐渐凑近她，直到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如果我是渣男，梓枫会讨厌我吗？”
温热的气流吹拂在耳朵上，梓枫肩膀抖了抖，理智在疯狂向她示警，可是自己的身体像是不听使唤了一样，僵直在那里，等待着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让她直视他的眼睛。
她在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看到自己那张没有惧怕，没有厌恶的脸。
她……在期待！
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
少女轻轻闭上眼睛，天空又一道电光闪过，在那闪光投射而来的，雨幕倾斜的影子中，卫昆垂首亲下。
雷声在天际滚动，也响彻在这一刹那少女的脑海。
思维在那轻轻的触碰中落入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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