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府家规严，食不言寝不语，所以饭桌上只听得见汤匙撞碗的细碎声音，吃完了饭，大太太带着她的“观音童子”一走，二太太当着左茂行的面就揪住了吴幼清的耳朵。
“一顿饭眼睛都快掉到别人碗里去了，回回说回回犯，下次直接把你眼珠子抠出来扔了喂狗算了。”吴昭婉生在姨太太屋里，长大又做了人家的姨太太，所以仰着下颌时也暴露着卑微的媚气，说起话来杏眼含嗔，声音一高更是含着八宝糖骂人似的腻搭搭。
吴幼清本来疼急了，哎哎了两声突然不敢再出声，因为坐在一旁的左茂行正冷冷淡淡地瞧着他。
吴幼清嘶嘶了半天，就是不敢说一句求饶的话，就像小时候听过的故事，他生怕自己张嘴一哭就被狼叼走吃了。
左茂行就是左家那只狼。
左茂行看了半天，和颜悦色劝慰：“二姨娘，幼清一定是觉得饭桌上太沉闷了。”
吴幼清一惊，正奇怪他怎么会为自己解围，谁知道左茂行后面还有一句：“比不上他在外头热闹红火。”
“毕竟……”左茂行的话还没说完，吴幼清就感觉到揪着自己耳朵的手更用力了，他赶紧一把拽住左茂行的胳膊，朝姐姐说：“姐姐，我改，一准改。”说完又极为可怜的瞧了左茂行一眼。
反复告饶后，吴幼清终于从吴昭婉的手里挣脱出来，可是一出门，只剩自己和左茂行时，左茂行似笑非笑提醒他：“下回再管不好自己的眼睛，那这双眼睛就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吴幼清不敢说话，唔唔几声，又佝偻起了腰。
“昨天晚上你走之后我突然想到你怀里那根链子真是眼熟啊，看起来很像我从前丢的怀表上的表链。”左茂行说的轻松，但吴幼清却明显把腰曲的更深了，上回丢表时左茂行直接揪住他的领子把他从门里摔到了院子里，可即使那样，吴幼清也没承认表是他拿的。
“怎么，又憋着尿？”左茂行看他慌的拧脚，故意做出一副关心的表情。
“是……”一句话没说完，吴幼清眼睛向上瞥，看清楚了对方说话的神情，左茂行过去是娇宠中的少爷，外出念书后似乎不像从前那样脾气大了，但从前是明着生气，现在却让人琢磨不透。
还不如以前。
吴幼清吃过的亏多了，实在怕的很。
“没有，不憋着，不憋着。”声音渐低，是叹息一样的妥协，妥协完了，他又想起那块烫手的怀表，一下像被人戳到了背，忙把身子挺起来表态：“那表真不是我，我哪有那样的胆子啊。”前面半句还算坦荡，往后说着他还委屈了，语气间多了几分不忿，谁知道那不忿没有足够的勇气依托，说起来软绵绵的，像嗔怪似的。
吴幼清自己不觉得怪，左茂行却在心中叹息：这没用的东西！
从前左茂行被家里惯坏了，脾气实在不好，但是人总有长大的时候，外面跌爬了一遭回来，他只觉得眼前的人还是一样的不长进，一样的烂泥扶不上墙。
“没关系就没关系，你怎么还委屈了？”左茂行斜乜他，语气却还是温和的，甚至是气笑了一般的无奈。
连着两天接触，对方待他实在够客气，吴幼清满面狐偷偷打量他，打量了半天，对方也没有变脸的意思，他试探道：“那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你不是说跟你没关系，难道你骗我？”左茂行语调一抬，貌似不满。
“不不不，真的，真的。”吴幼清心里依然七上八下的“舅舅从来待你都是真的。”
这一听就是吴幼清骗那些簪花女郎时说惯的慌话。
从来都是真的？
简直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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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幼清=吴优
左茂行=左止
沈曼卿=沈曼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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