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参加沈小姐的文学社吗？”左茂行面露疲惫“他们的民主运动都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新’，救不了人的。”
“穷人能入厂干活，入校读书，有家回有饭吃有钱接受教育，这才有资格在我们自己的土壤底下培育出一代新青年。所以实业才能夺回国民的权利，你懂吗？”左茂行说的是吴幼清没有听过的话，但街上的学生们常常呐喊关于权利的口号，他们是热烈激昂的，左茂行却没有演讲的意思，话里都是悲哀。
吴幼清摇摇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从门口的争执讲到了国民的权利，在他看来这是完全不想干的，而且虽然他也是国民，但国民的权利同他自己的权利是被明明白白划分开的。
左茂行或许应该解释一番，但他没有再多说，只是低声嘱咐道：“你往后不要跟宝璐胡闹，好好去厂里学习。”
吴幼清从左茂行房里出来时，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青年沉默地坐着，似乎满心疑虑。
吴幼清深觉得自己没用，他不懂街上学生的呐喊。也不懂左茂行的疑虑。
或许，这些事沈小姐都是懂的。
往后几天吴幼清确实认真起来了，但依旧要趁左茂行不注意时缠着宝璐。
那块表！那块表！！
那块被宝璐拿走的表成了吴幼清在左家最牵挂的东西，他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宝璐把表给了左茂行，更怕左茂行从表上看出他的龌龊心思。
吴幼清渐渐觉得那块表成了他的心事，不，简直成了他的一颗心，那心上刻着左茂行的名字，一天不回到自己胸腔里，就一天存在暴露的危险。
所以他没有办法，他怎么能不缠着宝璐，左宝璐这黯淡无光的小观音现在紧紧攥住吴幼清的心，死活不愿意还给他。
不过，吴幼清也学聪明了些，现在他不在门口堵宝璐了，他隐约知道，假如再次被左茂行撞见，就不是谈话那样简单了。
左茂行的脾气已经实在够好了。
但他还是被撞见了。正巧那时他攥着宝璐的袖子，宝璐也气的眼睛红了。
你说，多巧！
左茂行自己也觉得已经给足了吴幼清面子，从前烟灯的事已经一笔勾销了，这回不让吴幼清吃个亏，吴幼清只怕没完没了。
照理是左茂行在前，吴幼清在后回到了左茂行的房里，这回吴幼清没坐，左茂行脸色是冷的，目光是冷的。
“我三番四次跟你说话，你都当我闹着玩儿的是吧。”左茂行抬眼看着地下扭着腿垂着头的人。
“茂行，我，我是看她那身衣裳好看。”他脑袋发热，自己也不清楚这回用了什么借口。
“衣裳好看，这还不容易吗！”左茂行淡淡吩咐管事的“去街上给咱们吴爷找一身他能穿的女学生制服。”
“不……”这话触及到了吴幼清心里的痛处，也伤害到了他过去在蒋小蝉身上幻想过的身影，那是他想象中的自己。他不能穿，他穿了就彻彻底底知道自己是个男人，是个永远都不能艳丽起来，永远对左茂行毫无魅力的男人。
“茂行，茂行，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他无措地搓着手，觉得自己身上一阵阵发冷。
“你过来。”左茂行叫他。
吴幼清挪步过去，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又求饶道：“我错了，茂行，你饶了我。”
左茂行笑了“舅舅这话说的，我不过是帮你找身衣裳，你怕什么。”
吴幼清连手都不敢搓了，就那样畏缩可怜的站着，左茂行不理他，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再说话。
管事的动作很快，半个钟头不到就回来了。
左茂行靠在沙发上不紧不慢道：“你自己换，还是我帮你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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