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聊到了这种话题,吴幼清觉得自己面前的菜汤不香了,他端起碗想走,又听那人说:“那年我姥爷……”
哦,原来是过去的事。
吴幼清松了口气,却又突然想起上回他们参加完沈小姐的文学活动后在面粉厂看到的场景,他忍不住张口问:“现在还有这种事儿吗?”
这是吴幼清进厂以来头一回主动跟工友说话,大家都扭头看他,讲故事的那个人说:“你以为现在是什么太平盛世?我看你也没去过偏僻的乡里。”
吴幼清面露赧然。
对方接着说:“我一个同乡到上海找活路,上船的时候还瘦得很麻杆儿似的,下了船人白白胖胖的,跟水里泡发了一样,船上可没多少粮食。”
那人也是道听途说,讲述的并不细致,但吴幼清善于想象,一瞬间仿佛亲眼见了那飘在河上的小船,他脸皮煞白,把手里的汤碗放下了。
见他这样,坐在地上的工友们笑起来,说书生的肠胃就是娇弱,听个故事都能听白了脸。
吴幼清不理会他们,往远几步,挨着墙沿坐下了,到了下午干活的时候他脑子里还时不时想起那个故事,胃里一阵阵翻腾。
终于挨到晚上,回家的时候,吴幼清已经浑身酸疼,胳膊都好好抬不起来了,他苦着脸哎呦哎呦叫唤着出去叫了辆三轮车,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睡着了。
是宝璐把他晃醒的,这丫头在门口等他还是生平头一回,宝璐替他付了车钱,吴幼清下车的时候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碾压了一遍,他侧目看她,心想这回准是因为你的事。
宝璐也这么想,她看见吴幼清脸上还带着打架留下的伤痕,心里十分愧疚。
吴幼清没好气道:“干什么,替你哥哥守在这里瞧我有没有偷懒吗?”说完白了她一眼。
宝璐绞着手里的帕子,低头局促道:“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我这一天险些死在里头了。”吴幼清见她这样殷勤,知道她心怀愧疚,更要让她觉得对不起自己。
宝璐果然咬住嘴唇更加局促了,她小心翼翼讨好一笑,道:“我让厨房给你留了饭,咱们赶紧进去吃饭吧。”
吴幼清乜斜她,心里却舒坦了许多,大小姐还是第一次这么好的态度对他。
两个人回了吴幼清的院子,吴幼清看见左茂行房里黑着,问宝璐:“你哥哥做什么去了?”
宝璐摇头:“据说打电话约了沈小姐,我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近来他们不常带着我了。”
这话提醒了吴幼清,近来他们也不常带他了。
左茂行刚回来那阵子,去哪不得叫他一起,现在准是觉得他和宝璐碍眼了,耽误了他和沈小姐罗曼蒂克。
吴幼清刚顺过来的心情又不好了,他进了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动弹了,宝璐跟他隔着桌子坐下,等着厨房拿饭过来。
她紧张地看了吴幼清一眼,犹豫半天才问:“你,你没有把郑韩恩打坏吧?”
嘿!这丫头胳膊肘竟然往外拐,枉费他挨的这顿打。
“打坏倒没有,也就把胳膊打断了吧。”吴幼清故意吓唬她。
宝璐一听,抬头睁着大眼望他,似乎不敢相信。
吴幼清懒得理她,趴在桌上不动了。
宝璐也不好意思再问,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放在吴幼清脸前,手帕里包着什么东西。
吴幼清懒洋洋掀开看,嗳!是他的怀表。
他立马坐直了,把怀表揣在兜里,生怕宝璐反悔。
“这表我还给你,你放心,我不会跟哥哥说的。不过,你以后不能再随便拿哥哥的东西了。 ”宝璐好脾气道。
吴幼清扫她一眼,没有点头。
“再说,这回是我发现了,要是哥哥自己发现了,你瞧他怎么教训你。”宝璐面带担忧。
吴幼清又趴在桌上不动了。
这功夫厨房的人送晚饭过来了,汤盅里是新鲜的猪蹄汤,宝璐一揭盖子,吴幼清看了一眼,胃里又翻涌起一阵恶心。
他一把拍住盖子,捂着嘴说了声拿走。
宝璐惊讶问:“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吗?前几天还吃得好香。”
吴幼清没法跟她解释,摆摆手让厨房端下去,顺便把宝璐也撵出去了。
宝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深觉得吴幼清浪费了自己的一番好意,有些委屈的回去了。
那天晚上左茂行回来已经是深夜了,他从吴幼清没拉帘子的窗户上往里看了看,对方已经呈大字状睡熟了。
这没心没肺的东西今儿准是累坏了。
他想到吴幼清哀声苦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
吴幼清第二天是被门口管事叫醒的,对方说外头三轮车等着拉他去工厂盯货呢。
盯货,还讲盯货!呸!!!
吴幼清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吃饭时胳膊都疼得不敢抬了,他苦着脸出门前记得把衣裳换成短打,到了工厂时已经有些晚了。
今天明显比昨天更难熬,虽然搬的是一样的东西,但他身上没有一处不疼,哎呦哎呦叫唤的工友都烦了,更加嘲笑他书生无用,吴幼清憋着气,不愿意理会他们。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依旧是窝窝头和菜汤,吴幼清还没从昨天的故事里缓过劲来,他把菜汤推远一眼都不愿意看。
昨天讲故事的工友又开始了,他说:“各位歇一歇,听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吴幼清暗叫不好,却被几个人挤在当中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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