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位同性恋者，为什么不能同意我的看法呢？亚洲需要能够出柜的明星，这样能够促进同性平权运动。”周美薇又变了脸色，没有之前那样和颜悦色，反而有点凶神恶煞——她没有做出呲牙咧嘴的表情，那是我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愤怒，那愤怒就好像把一大盘火红的辣椒泼到了地上，然后用脚踩过之后那大红色的水。
“我不同意。而且我不知道这和华罗素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
“听我说吧。第一，不管怎么样，不管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能够让人对同性恋群体多加关注，就是对的。第二，如果华罗素出了柜，将引起极大的关注度，而且会引起人们对同性群体的重视，你不能否认吧？我的确上社交网络去看了，他的点赞有好几条都是关于同性的，我就知道他是同性恋，尤其是男生，如果男性点赞那些东西，那就说明他真的是同性恋者，而女性反倒有可能不是。所以我就试探他，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我问他父亲的缺失，我问他对母亲的态度，最后问到了他对同性恋者的态度。我自有一套访谈的话术，最终我成功了，他承认他是同性恋，我把录音录了下来，告诉了他的母亲——”
“你闭嘴。”我摆了摆手。
“怎么了？我觉得我没有做错。再说一遍，我没有做错，我做的是对的事情。”
“你没有觉得你挑拨了华罗素和华美娜的关系吗？”
“也许吧，但是华罗素总有一天需要面对身为同性恋的窘境。当他长大后，他的母亲会问他为什么不找女朋友，为什么不结婚，如果逼着他去骗其他的女子结婚，那更将是一场灾难。”
“这点我倒是同意。可是华罗素也许早就想好了，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跟他的母亲说有关他性取向的事情，而且你不应该拿这一点炒作。现在的情况是他的母亲要把他送到应许之地治疗中心，于是他用刀捅了他的母亲。他的前途已经毁了，他和母亲的关系也没有办法修复。”
“是的，我决定为此写一篇特稿，这绝对会引起关注和轰动。”
“你没有觉得你造成了一场悲剧吗？因为你只是为了写一篇报道，却毁了他的家，毁了他的人生。”
“我在乎的是他的故事，而不是他的人生。事情的走向并不是我需要负责和控制的，这就是媒体人的生活日常。如果你不能接受，你可以去问一下。我认识的媒体人，他们就算不喜欢我的个人性格，但是也同意这样的标准。”周美薇笑着说。她的皱纹被掀了起来，那皱纹中满是狰狞。
我尽量不表现得热血沸腾，因为一旦我表现的热血就会让她这类人嘲讽——他们最看不起的就是普通人的一腔热血，最蔑视的就是普通人的愤怒。
“好吧，你就直说了吧，你想要改变华罗素生命的一切，然后为此写一篇文章，如果事情往好的方向走，你就可以写出一篇同性平权领袖的文章，这类文章在当今的网络上很有市场；如果这件事情往黑暗方向走，你也可以写一篇因为性取向和母亲关系破裂的男生的故事，这样也可以赚得盆满钵满，这样的故事也是大众喜欢看的。结果不管怎么样你都会赢。其实你根本就不关心同性群体，也不关心他们的将来，你只是为了你的文章点击率，是为了钱。”
“是的。我其实一点同性恋的理论也不懂，也没有接触过同性群体。所以你不要太天真了，绝大多数的媒体人都是为了薪水工作，而并不是为了所谓的理想——只有少数人才是为了理想工作。绝大多数的人没有我的能力，可以把这样枯燥的工作做到如此地步。”周美薇开始收拾她的文件夹，把自己的表情恢复到寻常模样，看上去又是满面春风，温柔和蔼，谁知道她藏着这样一颗心呢？
“他们没有你这样没有底线。”
“你随便说吧。我是一位著名的媒体人，你永远不能改变我是一个著名的媒体人的事实。再过上几十年，后人也会提起我的名字，我还会拥有大量的粉丝，他们会忽略我的错误，永远记住我的正确。”
这是一件简单的案子，到了这里也就这样结束了，但是我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我找了几个朋友——我在警察界还有些人脉，又通过警察界的人脉联系到媒体记者。我不是要去举报周美薇，因为我知道周美薇现在对于媒体圈子还是有价值的。
我告诉了他们王英年开办的应许之地治疗中心的故事，这的确触碰了西方社会很多人的底线。一时媒体争相报道了这家该死的治疗中心，大家也发现了华罗素曾经被送到这里面过。
大家一开始同情华罗素——这在陪审团面前算是一个加分项。欧美的法院是陪审团系的，只要有一个人持反对意见就不能判刑，只要能够感化陪审团里面的一个人，就等于为委托人争取有利判罚的工作成功了一半。
当然，在这期间也有周美薇写的那篇文章的作用，周美薇一开始给华罗素写的访谈相对于她后来写的华罗素被他母亲打压迫害，因为同性的性取向被排斥的那些文章在热度上是差远了——那篇文章可以算得上是轰动全美国了，不管是种族方面还是性取向方面，周美薇又成了社会的良心，没有人知道她在背后做的事情。我不是警察，没有办法抓捕她，她还是无冕之王，而且她做的事情严格来讲并不犯法，她只是推倒了一个小孩精心维护的多米诺骨牌，看着多米诺骨牌一点一点地倒下去，引起了蝴蝶效应，最后制造出了一场巨大的龙卷风。她在那龙卷风之上跳舞，拍摄龙卷风赚钱，完全不顾那个小孩是怎么想的——只有少数人知道那个小孩怎么想，我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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