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山是怎么偏远法？”
“不知道，我没去过，但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点这样的记忆。秦桡带我去爬山，拿打火机烧野草，风一吹啊，呼啦啦地烧起了一片，我吓跑了，他叫我不怕，说他们小时候经常烧野草玩。那只是小小的山丘。还有高很深的山，那里有层层叠叠的村寨，晚上灯亮起来，就像星星落在山凹里一样。还有大大的，在山凹里的湖，湖面上飞萤火虫，看得见银河和流星。还有庙，我奶奶以前是脂山上的居士，我今年也想去庙里，晨钟暮鼓……”
“真有这样的地方吗？”
“只要愿意找，肯定是有的。我要去山上，放烟花。现在，烟花只在村镇里才有，我准备买五大箱，抬去山上……”今年年初的时候，秦璘被秦桡那寒酸的旧烟花弄得委屈，他现在偏想趁暑假放个够。
郑尘听罢，觉得秦璘想法超乎意料的浪漫主义，而且极其危险。抬五大箱烟花上山这种事，万一途中爆炸、引起森林火灾可怎么得了？还说一个人上山当居士、找村寨、找湖泊，一失足成千古恨怎么办？
郑尘应和道：“那可真是好想法啊，我还从来没有去过你说的那些地方呢。山里的居民都很友好吧？”
秦璘点头：“嗯，他们很好。上次我跑一个山上看竹林，天晚了没车下来，随手拦了一辆摩托车，那个哥哥就很好心地送我下山了，还给我零食吃。”
郑尘捏紧叉子：“你吃了？”
“嗯，天晚没地方吃饭，很饿，就吃了。”秦璘说得理所应当。
“那你住哪里呢？”
“那哥哥说回镇里的面包车已经没有了，所以我就住他家。他很好的，给我拿了新被褥。就是——”
“就是？！”
“过一阵就突然停电了，我怕有鬼，但怕着怕着就睡着了。”
郑尘擦了擦冷汗：“看来人们都是很纯善的。”他想，秦璘能一个人毫发无损地活到今天，实在很靠上天眷顾。
“那也不是，人嘛，只是对远道而来的陌生人，比对自己的亲近的人更礼貌、更友善。我若和他熟络起来，或是一个女孩，他把我歼杀分鸤抛进深山也说不定的。我做这些事之前，早已做好死的准备了，所以愿意相信他们，哪怕是……虚伪的善良。”秦璘最后笑着说：“我去过很多地方。”
“有一年冬天，我想看海，到海边已经十二点过了。凌晨三点，才准备回去。我打算走路，把双脚走得失去知觉再截肢自杀。结果司机还在，一直等我呢。他说怕我迷路了。奇怪吧？明明是陌生人，却待你这么真诚，反倒是你愿意相信的人，背叛你、奚落你、抛弃你，很奇怪吧？”秦璘笑着。
郑尘把头转向窗边，正看见一道白光：“……是闪电。”
“我喜欢打雷。”秦璘吃了一口冰淇淋，很期待的样子。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说了许多话。
秦璘笑了笑：“你那是什么表情？”他看得出，郑尘在担心自己。这不是秦璘的本意，他只是有些入兴，才和那人分享起自己的旅程。
“冰淇淋好吃吗？”答非所问。
“嗯，好吃。”
芒果、巧克力、草莓、黑芝麻、蓝莓、香草六种味道，秦璘都舀了一点，只可惜没抹茶的。他看了一眼郑尘，说：“你要是好奇，和我一起去不就好了？”
“真的？”
秦璘若无其事地点头：“嗯。”
“那我七月十二号之前来找你，在此之前，你不能先跑了。”
这回是秦璘不相信了：“真的？”
“真的。”
秦璘哈哈笑起来。
“看来你是在愚弄我了。”
秦璘歪着头，捏了个松松的拳头，伸出小指：“拉勾。”
郑尘愣住。
“你没拉过勾？”
郑尘缓缓伸出小指，和秦璘的勾在一起。心跳就在那时，漏了一拍。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的天打雷劈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正巧一道惊雷劈过。
秦璘笑得有点邪恶：“不准骗我。”
“我不骗你，永远不会。”
秦璘迅速收回手：“我随便说的，不用当真！”他站起来：“我去舀点冰淇淋。”逃走了。
郑尘往窗外看——漆黑的夜色——玻璃窗上只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2020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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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漏了一拍”这词特别玛丽苏，但想来想去又找不到比它更具有普适性的形容。被心动的人拨动心弦的那一瞬，心脏是跳慢了、跳猛了还是真的少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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