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原本还能专心地解读古籍，但不一会儿就被睡着的加缪吸引了注意力。
他的学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胳膊底下还枕着刚看完的书，明明是不怎么舒服的姿势，大约是真的困了，加缪还是睡得一脸香甜，一直没有醒。
维尔格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睡得很熟，于是起身拿了毯子，轻轻盖在他肩上。
毯子是王后让人送过来的，今年新织的细羊绒毯子，盖在身上轻薄又暖和，加缪盖着它睡不会着凉。屋里的壁炉还燃着，维尔格看了一眼，往火堆里丢了些柴火，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其实加缪在这里多少有些影响他，翻书和笔在纸上划动的动静虽然小，但始终会发出声音。他平时不太会被外界影响，不过加缪在旁边坐着的时候，他会偶尔用余光看一眼那个方向。
好像从森林里回来以后，他对加缪变得比从前在意得多。不仅仅是担心对方的安全，更多的是不知怎么说的微妙情绪。
过去的几年里，维尔格一直认为加缪只是个平凡的学生，他只需要在对方成年之前尽教育义务，等到与国王的约定结束的那天，他可以一身轻松地离开布里赛斯，什么也不用多想。现在某些东西似乎已经发生了变化，对自己过去的想法，维尔格觉得也是时候该更新一下了。
他仍然无法对人类的“喜欢”下准确定义，不过加缪对他而言，也许已经是超越学生范围的存在。
维尔格难得地在工作时间开小差，甚至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加缪走神了，再低头去看摊在桌面上的书稿，还停留在不知多久之前的进度，什么也没有多写。
今晚大约是不会有什么进展了。他想了想，把稿子按加缪整理的顺序重新排好，然后摞整齐放在桌面上，决定先去休息。
加缪还在书桌的另一端睡着，没被他弄出的动静吵醒。但这里打个盹可以，夜里炉火熄了一定会着凉，维尔格想了想，还是把他抱了起来，准备送回对面房间去。
加缪还是轻飘飘的，连人带毯子一起抱起来也像羽毛。这片羽毛被他抱起来也没有醒，甚至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脑袋枕在他的肩上，依然睡得很沉。
维尔格突然想起前几天加缪说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溪流一样”，现在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原来加缪身上也有特别的味道。
像某种成长在树荫下的植物，却有常年沐浴阳光的气息，带着一点薄荷式的清香，不特意去嗅很难发现，用心留意了才会意识到原来它是有味道的，而且是没有攻击性，让人觉得很舒服的味道。
维尔格在加缪的床前停下脚步，抱着对方并不费劲，但他原本就是要送加缪回来休息的，继续抱着他也没有意义。
他把这片羽毛轻轻放进被窝里，又伸手替对方掖好被角，看加缪无意识地皱了下眉，然后往被窝里藏了藏，觉得有点可爱。
其实他应该把加缪叫醒去吃晚餐，不过……
维尔格用手指拨了拨加缪凌乱的额发，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对方的脸颊，因为柔软的触感顿了一下，然后迟疑着把手移开。
但也许是他移开手的动作有些急躁，一直睡得很沉的加缪居然因此醒了过来。
“……老师？”
他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然后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一边喊了维尔格一声一边坐起来：“我怎么睡着了，是你把我送回来的吗？”
维尔格也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加缪现在是没睡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他清醒过来思考一下，立刻就会意识到是他把自己带回来的。至于送回床上的姿势……维尔格不打算说，也不认为加缪会想到这一点。
所以这时候什么也不说，或许才是对的。
但加缪显然也不傻，见维尔格表情不自然，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怎么了？”
“……没有。”维尔格立刻道。
加缪还是不放心，继续追问道：“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在维尔格的沉默下，这个话题没能继续。好在晚餐时间还没有过，最后加缪起床跟着维尔格一起下楼，吃了一顿迟到的晚餐。
他确实没想到是维尔格把他抱回来的，不过在吃晚餐的时候，他敏锐地发现了一点端倪。
为什么他身上会有老师的味道？
这个疑问困扰了加缪整个晚餐时间，一边喝汤一边还没忘记抬头观察维尔格的表情。到晚餐结束前他终于从对方有点不自然的脸色中确定，维尔格把他弄到床上去的手段无非就是两种，要么是背过去的，要么是抱过去的。
在这两个选项中，加缪更倾向于后者，否则维尔格为什么不愿意看他？
“老师，”他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维尔格，故意道，“我有点困，你能不能像刚刚一样背我上去？”
维尔格下意识地澄清事实：“我没有……”
“没有背我，那我是怎么回自己房间里去的？”加缪问。
维尔格便不说话了。
加缪扭头看了看，周围没有仆人在，于是起身绕到维尔格坐的餐桌另一侧，在对方疑惑的目光里神秘兮兮地背起手，弯腰和坐在椅子上的维尔格对视。
“老师，说谎可不是好习惯。”
他站得离维尔格很近，弯腰后再往前凑一点儿就能碰到对方，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他们日常相处的范围。虽然加缪原本就是出于恶作剧心理才这么做，不过看到维尔格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是说好要学‘喜欢’这个课题吗？”他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理由，理直气壮地在维尔格身边坐下，“喜欢一个人，会想要靠近对方，哪怕只是静静地呆在一起，也会觉得很高兴。”
“我们经常这么做。”维尔格说。
“所以我会觉得高兴。”加缪附和道，“不过那样还不够，像今天这样……才勉强够得上互相喜欢的人之间的相处方式。”
他有意这么说，给维尔格设了个语言上的小陷阱，又觉得像维尔格这样迟钝的人听不出来，于是大方地解释道：“就是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要和你呆在一起，睡着了被你抱回房间去也会觉得开心——”
果然，维尔格脸上露出了一点被识破的尴尬，加缪的心情越发愉快，大大方方地朝他张开双臂。
“在清醒的时候被你抱一下，我会更高兴的。”
维尔格当然没有抱他，素来沉着镇定的维尔格窘迫地站起身，在他的攻势下落荒而逃。
加缪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晚餐前还很顽强的瞌睡虫跑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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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的酸臭味.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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