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徐启文依旧没有意识到这个在他自以为安全的时候，闯入了他世界的陌生人。
即使是在他自认为安全的环境中，徐启文依旧恪守着和妹妹徐诗诗的诺言，从始至终，没有发出过任何的言语。
缄默。
太子释背靠在树干上，细碎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感觉有点痒。
徐启文恪守了诺言，太子释没有任何的言语。
从始至终。
没有一人言。
没有一人语。
无声，无息。
不言，不语。
但那些秘密。
就真的，无人知吗？
***
在太子释回到了睿王府的书房时，小睿王正在生闷气。《鬼谷子》被他胡乱地倒扣在一边，手中则拿着一支毛笔胡乱戳着宣纸，满纸都是没有任何规律的墨迹。
小睿王回来后并没有立刻去换洗，白色的锦袍依旧沾着点点的泥点子，清晨在侍女的巧手下结得细致的发髻，此刻也已经散乱开来，更甚至，发丝间还夹杂着几丝杂草。而同样走了一遭的太子释则满身依旧整洁，发髻、服饰、姿态，没有半分半点地凌乱。
看着自己弟弟的这幅狼狈样子，太子释身为哥哥却很不给面子地先笑为敬，小睿王郁闷地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不在搭理他。
太子释也不恼，施施然地坐在小睿王的身边，细致挑出弟弟发丝中夹杂的草丝，开口道：
“怎么了，三弟？”
小睿王没有回应。
太子释笑意越重，语气越发温和：
“好了，好了，三弟，哥哥错了，不该笑你的就是了。”
依旧没有将头转回来，小睿王将脸埋在臂弯里，声音有些发闷：“皇兄，我能向你要一件东西吗？”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刚才的打架的时候实在是太不注意了，杂草实在是挑不干净了，太子释干脆拆下了小睿王的发冠。
乌发披散而下，小睿王将脸埋地更深了些，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开口，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开口，一种无法言明的冲动促使他继续说着。
“......我想要......今天和我打架的那个女孩。”
这是正确，还是错误，又是否会导致他不想亲见的结局。小睿王不愿意再多想，闭上眼，他说。
“皇兄，你能让给我吗？”
太子释的手没有半分的停滞，力道也没有改变丝毫，右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中有光晕流转。
“......”
没有询问原因，没有询问动机，沉吟了片刻，在简单地权衡了利弊之后，太子释并没有将今日所见告知弟弟，而是直接应允。
“好啊，”终于将小睿王的头发打理好，太子释笑意温暖，“只要三弟你想，他就是你的。”
你是我所唯一认定的弟弟，你所想要的，我会尽我所能为你得来。礼法、教条、伦常，你都没必要太过注重，那些不会成为束缚你前行的链条，想做便去完成，想要便去获得，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因为你，是我韩释的弟弟。
太子释温暖的手落在小睿王的头顶，立下绝不会违背的誓言。
“他是你的——”
“直到你自己放弃的那一天。”
直到我自己放弃的那天？
小睿王将脸埋在臂弯中，眼前是一片黑暗，近处是浓墨渲染般的黑色，远处亦是无法被光明穿透的黑色迷雾。
“嗯。”
从始至终，小睿王没有抬起过头。
那是小睿王和徐启文该死的初见，两只野兽都不是以人类的模样展现在对方的面前，一个是疯狂渴求胜利的怪物，一个是享受着厮杀本身的疯子。他们从的初见开始，就是撕开了生而为人的表象而将那个兽性的自我展现在对方的面前。
一个将对方当做玩物，将对方当做靶子；另一个则将对方当做物件，当做一件装饰品。
但也正是因为兽性的该死的纯粹，在将自己比较糟糕并且不想为外人所见的那些坦露出来后，他们两人在之后的交际中反而过分的简单，聊得来时好好说话，聊不来时相互撕打，不必留手，因为对方下的也一定是死手。
在那天之后，小睿王开始接触徐府，也时常从围墙悄悄翻到徐府，反正无论是徐府那几个少的可怜的护卫，还是照管他的影卫都不敢拦住他。不过令他奇怪的是，以后无论他翻过去几次，都在没有见过徐小姐，等着他的永远只有徐大少爷。
而且说来好笑，其实第二天小睿王就又翻过围墙了，不过脚还没站稳就被蹲着他的徐大少爷暴打了一顿。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那次打得太狠了，即使后来他和徐启文的关系好了起来，徐启文甚至亲自给他引见了徐诗诗，他却一点心绪的波动也无了，无论是征服欲还是好奇心，一丝一点也无。
真是奇怪，初见时的那些过分激烈的情绪都好像是不存在似的一般，小睿王悄悄地看了徐启文一眼，在他虎视眈眈的注目之下，信誓旦旦地承诺以后对徐诗诗掏心掏肺，唯命是从。
至于婚约，他还是会遵从的，不光是对母后的承诺和对兄长的关注，就冲着徐启文这个大舅子和那个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徐老将军，他能够想象婚后冲突不断却又充满趣味的生活。
不再执迷于权位的争夺，不再关注政坛的倾轧咬噬，不再在乎个人的恩怨和家族的仇恨链条，就只在这一亩三分地中，过着鸡飞蛋打而又无比充实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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