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还有，我不是什么好人，呸呸，我不是什么好龙，我说的话，你最好十句里九句半都不要信。”
这条龙简直把自己气成了个包子，毫无气魄地警告着，如果不是因为结界隔着，哪吒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要冲出来追着自己揍一顿，可他直到后来上了岸、回了家，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句得罪了这条蛟龙。
哪吒听他一番言语，觉得十分新奇，道：“一般来说，坏人都不会说自己是坏人，而会表现出自己是个好人的样子……可我没听说过坏人还要当着别人的面告诉他自己是个坏人的？”
魔丸天生火相，还力大无穷，纵使有乾坤圈锁着，敖丙还是有一丝半点属于自己的力量。于是他愤怒地朝哪吒喷了一口火，烈焰从他口中怒嚎而出，在触及结界时眨眼被炸了一干二净，气势汹汹的火焰成了在水中一朵凋零败坏的昙花，眨眼就被那结界吸得一干二净。
“你这个灵珠怎么回事，你也不是不知道魔丸天生魔相，喜欢骗人的很！怎么能信！”敖丙张牙舞爪地，也大概是因为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的缘故，在说话时隐隐显现出脸颊上灰黑色的龙鳞，连同赤红色的双目也转为了赤金色的竖瞳。
有了第一次的经历，第二次哪吒有了心理准备，没被这一转变吓到，更何况敖丙身上浮现出龙族的特征时，也比他剁掉的那些歪瓜裂枣好看了不止一百倍。
“你难道不是先是条蛟龙，再成为了魔丸吗？”哪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觉得跟一条龙讲道理实在有点累，“再说了，你也只有那句‘十句里九句半不要信’是谎言吧？”
哪吒上下打量了一下被关在深海十八年，根本不谙世事的敖丙一眼，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的想法直白抛出：“……你这看起来也不太会说谎的样子。”
敖丙气得炸毛，那头像海藻般火红的长发间居然隐隐冒出了细小的火星，噼噼啪啪在水中炸开，像炸开了一朵朵红色的花。他体内的魔丸似乎要冲破乾坤圈的枷锁似的，暗红色的纹路浮现在了他的脸上，乾坤圈快速在他脖子上旋转了起来，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并且缩小，将他的脖颈紧紧勒住，深深扼住他的呼吸。很快的，敖丙立刻闭上了眼，神色痛苦地压制着什么，金色的血液自嘴角溢出，他的面孔变得更加苍白，仿佛一张白纸，将那头火红的长发映衬地更加妖艳夺目。
哪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
红色的纹路终于褪了下去，乾坤圈又重新恢复到了刚才的样子，而灵力几乎耗尽导致他再次变成了半龙之身。敖丙这才缓缓睁开眼，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深海这里的灵力实在是太稀薄了，仅仅靠这些灵力存活，也许够他苟延残喘个千年，但如果加速使用这些灵力，那么简直就是在透支寿命了。
他有气无力地看了哪吒一眼，勉强扯出了一个笑来：“哎呀，不小心被你看见了。”
一杆金色的长枪破水而出，锋利的枪尖拔山撼海似的袭向了那层看似脆弱又稀薄的结界，却堪堪在结界前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阻止了。火尖枪不过停了一个眨眼的功夫，立刻被结界上的力量弹开，那杆神兵自海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铮得一声没入了哪吒身后的珊瑚层中，一大堆在珊瑚中栖息的小鱼被这突如其来的庞然大物吓了一跳，胡乱摆尾窜了出来，通通往远处游去。
“这结界可是元始天尊的手笔，哪里是你能打开的。”敖丙捋了一把自己散乱的头发，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半开玩笑半认真说，“我们龙族有个传说，要是被人看到了自己的半龙之体，那个人可是要负责的——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哪吒蹙着眉收回了火尖枪，还在琢磨魔丸、结界以及自己师尊的关系，没想到这蛟龙被体内的魔性反噬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认真思考的思绪被遣散了大半，凉凉说道：“头一次就见过了，还是你自己变出来给我看的，你这是打算强买强卖，要我负两次责任吗？”
敖丙无辜地眨了眨眼，再次被拆穿：“哎呀……”
哪吒：“我看应该是‘十句话里半句是假话’比较准确。”
不知为什么又提起这一茬了，敖丙还以为就那么揭过去了，他由于刚被魔丸反噬，又灵力大耗，这回没再徒劳无用地喷火，气愤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居然还知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哪吒新鲜道，“不然你自己数数，还有哪几句是假话？”
敖丙愤愤用衣袖抹掉了嘴角的血迹，恨不得整条龙都贴到结界上：“渔船就不是我救的！”
哪吒沉默了一下，不知道他到底是过于健忘，还是脑子不太好使：“刚才你已经跟我承认就是你救的，而且你也受了内伤……这还要狡辩的吗？”
敖丙：“我哪里是狡辩？我是实话实说！”
“你想当坏……龙也就算了，哪有坏得那么清新脱俗的？”
“你……！”
“好了。”哪吒就此打住，仿佛刚刚正神归位似的，也不知为什么要跟一条龙拌嘴了那么久，“我还有要事再身，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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