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鄢自刚才起就没再说话，沈九以为他担心修习更跟不上，解释道：“你放心，仙尊虽然现在闭关，但不足半月就会出关，不会耽搁你修习。”
江鄢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闭关？”
“仙尊闭关修炼，已有将近十年了。”沈九解释道，江鄢却不太相信。
以他的了解，顾秋暝不是追求修为的人，刻意闭关修炼不像他的做法，如果不是为了修炼，闭关就只可能是为了疗伤。
闭关十年之久……以顾秋暝的修为，伤他的是谁？
江鄢抬眼望向天边边将落未落的太阳，斜斜挂着，一片明艳的红，让人瞬间分辨不清是日出日落。
拐过几道弯，路旁低低悬着的树枝让开来，露出前方缓缓流淌的月河。
邀月阁在月河中央的一块巨石上，中间要走过一段石墩，一切都还是江鄢记忆里的样子，中间横亘的十年光阴似乎没有对这里产生任何作用。
一路上沈九并没有御剑，有意让江鄢认路，毕竟以他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维系御剑所需。
脚下便是湍急的河流，沈九虽然用了灵力，但仍是小心翼翼的，江鄢倒是健步如飞，还要顾及着不要踩上前面的沈九。
江鄢的住处在河岸边的一处树林间，离邀月阁不远，名“水林间”，顾秋暝亲笔提的字，甚是好看。当年江鄢最初也住在这，不过没多久就搬去了邀月阁偏殿。
沈九领江鄢进门，离开时嘱咐道：“仙尊每日需进一餐，酉时会有人将饭食送到月河界碑处，取了送去放到后山石桌便可，以往都是我去，如今就移交给你了。”
修道之人随着修为升高都会辟谷，但顾秋溟自从撺掇江鄢替他做了顿饭后，便日日逮着江鄢替他做，养成了这个日食一餐的习惯，没想到这个习惯至今未改。
送走沈九，江鄢先前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散了个干净。
红霞满天，金乌在地平线挣扎着不愿沉沦。
江鄢轻轻吐出一口气，灵气复归原处，不管他再怎么找，之前的那股力量也都没有出现。
门外适时传来一声悠长的鹤唳——饭食到了。
江鄢置若罔闻，在房里泰然自若地打了会坐，直捱到天空透出些许的蓝，这才起身。
顾秋溟闭关的地方在邀月阁后山一个天然的洞里，四方灵气汇聚，是个修炼圣地。山洞不大，刚进去的时候，宽度不过刚好够二人并行，越往里光线越暗。直到某一刻，豁然开朗，往上是一个巨大的洞口，穿破山体直连碧落长空，残余的天光从中投射下来，洒落在前方不远的一块大而平坦的空地上。
空地正中央是套石桌椅，就着岩石打造而成，从地底生长出来似的，再往左是一个洞口，深不见底，源源不断向外涌着灵力。
江鄢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转身就要走，仿佛那盒子是个烫手山芋。
走了几步，江鄢还是朝左边看了一眼，他一眼望过去，像是望进了无底深渊，而这深渊对他有着不可言状的吸引力。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无意识地朝那边挪，没走几步却又突然惊醒，回身快步朝外走。
“谁？”
这一声从洞内传出，声音和岩壁不断碰撞，裹挟着回音，颇有几分不真实感，却还是清晰地落到了江鄢耳底。
和这声音一同响起的是那声带着怒意的“孽徒”，在他脑海里萦绕，像只鸥鹭般盘桓不下。
江鄢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握紧，关节处隐隐泛出青白色。
“沈九呢？你是谁？”
顾秋溟一袭白袍，好看的眉眼里藏着几分冷清，往那一站，如同寒风里孤傲的梅花。傍晚冷蓝色的光映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显得生冷又晦暗。
他揭开桌上的食盒，拎出一小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又将糕点放了回去，端出那碟子放到旁边。
江鄢的手悄然松开，复杂的情绪滴水不漏。他不卑不亢地回：“秉师尊，弟子陆识，今后由我接替沈师兄。”
“怎么跟根木头似的杵着？”顾秋溟盯着少年单薄的背影看了半晌，索性动了身。陆识的身子不高，江鄢此刻又低着头，顾秋溟走到他面前也只能看到一个带着发旋的头顶。
顾秋溟弯腰，轻轻柔柔的檀木香便散开来，是江鄢所熟悉的味道。
江鄢抬头看去，刚好撞见顾秋溟探究的眼神，深棕色的眼瞳在夜色的加持下，显得漆黑深邃，清晰地倒映出少年冰冷的模样。两人靠得极近，近到江鄢又从熏香清冽的味道里分辨出几丝药材的清苦味，甚至还能感受到几分呼吸的余温。
江鄢抬眼的瞬间，顾秋暝的心突然紧了一下。
少年的模样很是清秀，看起来不带任何攻击性，眉宇间流露的英气锦上添花。但那双眼睛，冰凉、警惕，暗含悲怆，像一只刚经历缠斗，独自舐血的野兽。
像极了那个人。
少年的睫羽上下一合，便只剩下了清澈真挚，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顾秋暝直起身，不动声色地拉开二人的距离：“早听见鹤唳了，怎么来得这么晚？”
江鄢语气懊恼：“弟子练功入迷，一时不察，请师尊责罚。”
顾秋暝：“师尊？”
“掌门特指我为仙尊座下弟子。”江鄢也诧异，居正清难道没有提前告诉顾秋暝吗？
顾秋溟眉关紧锁：“师兄真是……我没有收徒的打算，待我出关亲自和他说，清绝峰和寒澈潭你喜欢哪个便去哪个，这半个月就先委屈你待在落月山了。”
顾秋暝转身，江鄢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仙尊为何不收我？”少年小心地捏着他的衣袖，澄澈的眼睛里碎着光，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成分，让人不忍心拒绝。
顾秋暝突然想起了之前的那个眼神。
他沉吟片刻，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不要给我添麻烦。”
也就是同意了，江鄢没想到会如此轻松，但还是笑意盈盈地应下，心里想的却是：才怪。
“菜撤了吧，我没胃口，”顾秋暝瞥了眼桌上的菜，面带嫌弃，“不忘楼做的桂花糕，天下第一难吃。”
江鄢这才注意到桌上的菜：清炒素菜、松鼠桂鱼和一小碟桂花糕，只有桂花糕动过。不忘楼负责落月山的膳食，味道是出了名的，江鄢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他收拾好，顾秋暝也不多停留，朝洞内走去，两人错开。
江鄢刚转身，身后却突然传出衣料摩擦的悉窣声，紧接着一个温热的物体撞上了他的后背，红木盒子被摔了出去，碗碟碎了一地。
少年清瘦的后背经不起多大的重量，往前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熟悉的味道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江鄢的脖颈之间，像是在挠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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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扮猪吃虎*鄢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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