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鄢晃动瓶身,液体搅动的声音传出来,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醇香。
“这是……酒?落月山不是禁酒吗?”
顾秋溟接过他手里的酒,朝内殿走,江鄢自觉地跟上去。
“坐。”顾秋溟揭开坛盖,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像被关在笼子里太久的金丝雀,一重见天日就欢快地横冲直撞,撞了一屋子酒香,连清冽的熏香味也被盖了下去。
江鄢乖巧地坐到顾秋溟对面,两人之间横亘着一方几案,一坛揭开的酒,端坐两侧的人各怀心事。
江鄢将几缕酒香摄入鼻息间,不动声色的贪婪——上好的秋露白。
他以前悄悄下山寻酒回来,就藏在那颗桂树下,顾秋溟从未发现过,却没想到他是看破不说破,不知道藏何居心。
最后埋的酒,就是元婴试炼前江鄢辛苦寻来的这三坛上好秋露白,如此琼浆玉酿,本应该用来庆祝他勘破元婴,迈入空冥之境的。
他趁顾秋溟睡着悄悄埋酒时万万没想到,等再次翻开那层土,中间居然隔着十年乌飞兔走。
趁着江鄢走神的期间,顾秋溟已经取出来两个精巧的白玉杯,他瞥见,不由得有些惊讶。
“尊上要喝酒?”
在江鄢的印象里,顾秋溟滴酒不沾。
顾秋溟不答,顾自斟满了两个杯子,将其中一个轻轻推到江鄢面前。
酒液还在轻轻荡着,少年的脸映在里面模模糊糊地随着一起晃。
果然是上好的秋露白,即使放了十年,依旧清冽,那股香味在光阴的洗练下愈发浓醇,仿佛有了实质,仅是闻一闻便让人迷醉。
顾秋溟的眉皱了起来,那谪仙般的脸此刻向外透露着淡淡的抗拒,却还是将杯子举到了唇边。
原本有些苍白的唇在白玉的衬托下,嫣红得要滴出血来,将江鄢的眼睛灼得生疼。
他飞快地敛下睫羽,只听到几声吞咽,那小半杯酒便见了底。
顾秋溟放下杯子,捏着杯柄轻轻地转,一双眼睛直直看着江鄢,无声催促。
“弟子不胜酒量……不敢扰师尊雅兴。”
“喝。”
顾秋溟的眼角泛起淡淡的红,像是揉进了桃花汁液,江鄢只看了一眼,便惊心动魄地匆忙移开视线。
这样的顾秋溟,他从没见过。
顾秋溟在江鄢面前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不见他喜,不见他悲,见他怒也只是在杀他的瞬间,甚至江鄢都不确定,顾秋溟当时到底有没有生气。
江鄢觉得在顾秋溟心里,自己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徒弟,只有在最后被发现来自魔界,闯下大祸时,才有了一点点不一样的看法。
而那点不一样的看法,是厌恶。
他以为顾秋溟就是这样冷冰冰的性子,可是以别人的身份重活一世,他却在顾秋溟身上看见了悲伤、生气……
多生动啊。原来只是不在他面前展露而已。
江鄢轻轻端起面前的杯盏,一饮而尽。
酝酿了十年的烈酒化成一团火焰,燎过腔喉,肺腑生疼。
连嗜酒的江鄢都觉得有些难受,可是顾秋溟却像是没有知觉,想要再次斟酒。
“尊上,我来吧。”
,反倒从顾秋溟那接过酒,小心地给他倒了满杯,却没给自己添。
顾秋溟不说话,捻起杯子,过多的酒洒了出来,顺着杯壁往下,濡湿他纤长的指节。
“尊上,弟子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
“问。”虽然只是一个字,但顾秋溟的声音却比以往多了些起伏,有被烈酒灼出来的热度和淡淡嘶哑。
“尊上不愿收陆识,是因为觉得弟子天分不如前弟子江鄢吗?”
与其被动地被顾秋溟牵着走,不如主动出击,消了他的怀疑。
顾秋溟动作一顿,抬眼看过来,那双像是盛着山泉的眼睛,此刻掺杂了淡淡酒意,只一眼就叫人忍不住想要沉沦。
可被秋露白掀起来的热度,却在听到“江鄢”二字时迅速消退,平日里示人的寒意再度浮现起来,夹带着一丝他看不透的犹豫、挣扎。
连名字都不想听到吗?江鄢不去看他的眼睛,将视线下移到顾秋溟颈间,近乎透明度肌肤下,是淡青色的筋脉。
喉结上下一滚,顾秋溟又是一杯下肚。
“你在怨我?”顾秋溟声音带了鼻音,许是喝酒引起的,听上去几分委屈的意味。
顾秋溟怎么可能委屈呢?江鄢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摁灭。
该委屈的,是自己才对。放在心尖的人,杀他时剑尖连抖都没抖一下。
“弟子不敢。”
“你该怨我。”
“弟子有何可怨?江鄢是罪有应得,陆识也的确没有天分。”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能够轻易信服。
“尊上才应该怨,亲手栽培的弟子是魔尊,再收的弟子又愚钝。”
“不是的……”
“尊上你醉了。”江鄢飞快地打断他,不想听到他继续往下说。
顾秋溟在否定什么?大抵是否地陆识的愚钝吧,反正不会否定江鄢的罪行。
“我没醉。”
“我扶你去躺着。”
江鄢起身的期间,顾秋溟的视线一刻也没从他身上移开,生怕他消失一般。勾人心魄的眼里再次泛起令人口干舌燥的温度,眼尾红意更甚,湿漉漉的。
他突然伸手,仰着的脸上漾出一点点笑意,顷刻间,经年覆在顾秋溟周身的坚冰分崩离析,底下的炽热裸露无疑。
只要看一眼,就能将人点燃。
江鄢彻底愣住了,他任由顾秋溟扯他过去,待回过神来时,已经被顾秋溟彻底环在了怀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