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槐半道停了手:“啊?那叫老师来看看吧,他手都肿了。”
王静伦:“你们看着,我去,踏马的你快去穿裤子!”
到医院拍了个片子。看诊的医生是个带着圆眼镜,说话洪亮的老头子,他迎着亮左看看右看看,轻咳一声:“哼,小伙子啊,你这手腕骨裂了呀。”
老班在一旁打电话,突然开口:“骨裂严重吗医生?”
医生推了推眼镜觑着他:“不严重,打个石膏,静养一个月。你是监护人?”
“啊,不,他是我学生,我是他班主任。”
“哦”,医生笑着摆摆手:“不是左撇子吧?”
我摇摇头。
“记得一定要静养,右手不要劳动,连写字都不要,记得啦,不然好的慢。”,医生不经不慢的说着,老班的头点的和不倒翁一样。
刚出骨科门诊,娘急匆匆的赶到,老班陪着我们一起打了石膏才回学校。
就在短短一周内我的身体受到了两次重创,运用概率学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这种现象,现在只能依赖玄学聊以安慰——可能就是单纯运气不好吧。
手腕骨裂老班直接给了一周的假期,让我在家静养。娘每天都熬大骨汤,给我以形补形。爹为了对我这个伤员送上最真诚的安慰,最近有空就带我去市中心图书馆借书。
市中心图书馆在我上大学之前一直没改建,前身是以前的图书公司,大楼老旧设施一般,但是里面的书种类还是挺多的。
打着石膏的右手,用一根系了死扣的纱布条吊在胸前,一边走路一边晃悠,还能听到石膏壳儿打扣子的声音。图书馆这个时候人很少,空空荡荡的阅读区,只有工作人员和举着《幸福》杂志的爹坐在那里。
我沿着书架一行一行的看过去,在一个有大玻璃窗的角落发现了摆放小说和诗集的书架。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打开,然后蹲在角落开始看。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注1】
我总是觉得,女性作家写的书一般都很唯美,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石膏手有点重,不过几刻钟的时间,脖子就有点累了,晃晃脑袋正准备站起来,头顶降下了一片阴影。
“这本小说不好看,女主人公是个贪恋金钱和欲望的娼、妇。”,声音粗哑低沉,有一种声带破洞漏风的嘶哑感,“这世上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循着声音抬头,一个满脸都是细碎刀疤的中年男子,穿着洗到看不出颜色的旧工装外套,站在我面前,满是青筋的手上还拿着一本《嚎叫》【注2】。他眼神凶狠还带着直勾勾的寒光,我长这么大没在哪个人的眼里见过这种光,我只在动物世界狩猎的鬣狗眼睛里见过这种光。被这双眼睛盯着的感觉很不好,让我觉得全身像是爬满了黏腻的青苔。草草放下手上的书,我头也不回的逃开了。
但是那个男人依然站在原地,不顾图书馆不得喧哗的警示牌,用破风琴一样的喉咙喊道:“你应该看看这本书,这本书才是男人的圣经!”
爹见我像个被破猎枪打瘸的鹌鹑,哆哆嗦嗦的坐回他身边,举着杂志斜着眼看我说:“儿子,你见鬼了吗?”
“没。”
老爹开玩笑似地拍拍我:“没事儿就好,不过儿子就你这书生模样,就算见了鬼也是女鬼,估计遇到女妖怪都不一定舍得吃你。”
我勉强笑笑,壮着胆子回头,看向刚刚那个男人站着的书架。一个图书馆的人正在和他说话,他放下书拿起手边的扫把,径直去了后门。我舒了口气,原来是图书馆的清洁人员,长得也太惊悚了吧,简直可以和敲钟人迦西莫多有的一拼,不同的是这人不但不佝偻,还高大健壮过常人。
回想起刚刚的样子我觉得有些丢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以貌取人了,说不定他只是想给我推荐本书,真是可惜了。
后来我又跑去那个书架,那本描写“贪恋金钱与欲望的女主人公”的书不在书架上了,那本刀疤男子推荐的诗集也寻不到踪迹。父子图书馆之旅我一无所获,反而是爹借了好几本《幸福》杂志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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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摘自:《情人》 — 〔法〕玛格丽特·杜拉斯(个人比较喜欢这段,所以全部放了进来)。【注2】:美国诗人艾伦金斯堡的《嚎叫和其他诗歌》,这里顾海没有全部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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