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满教室的人都笑得岔气，金笙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到底哪里不对。他慌慌张张地把拎着炸鸡的手缩了回来，在齐斯冰冷的注视下，面红耳赤地随便逃到最近的空座坐下来。
齐斯不为所动，继续用平平板板的声音说道：“我知道现在差不多是晚饭时间，大家来上讲评课很辛苦，我会尽快早下课，但是，讲课的时候，不要吃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完全没有笑点的话让所有人又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大笑。
齐斯扶了扶眼镜，静静等众人笑完，这才问道：“关于这次小论文，大家有什么疑问吗？”
“老师，”一个坐在后排的女生举手，“为什么我这次的成绩是零分？”
教室里又是一阵窃窃私语，连一直缩着头的金笙回头看向那个长得如同洋娃娃一般可爱的女生。
“陈格安是吗？”齐斯依旧面无表情。
“是。”陈格安说着眼圈已经红了，看样子随时能梨花带雨地当众大哭一场。任何人，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面对这样可爱娇弱的女生，都会不由自主放软语气，有话好说。
“因为你抄袭。”齐斯冷冰冰地说，甚至语气里还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第一次作业，我发现你抄袭了朱鹏的答案，我已经给你一次警告，第二次你的作业换成了朱鹏加刘宏宇混着抄，所以我给了你一个20，希望你能长长记性。后来的作业我看不出你到底抄了谁的，只能疑罪从无，但是我没想到这次小论文，你居然抄了BBS数学板块三年前的一个老贴子的内容……”
齐斯说一句，教室里就安静一分。此时整间教室已经鸦雀无声。至于两位禁不起班花的苦劝而奉献了作业的苦主，此时脸已经红成了煮熟的虾。
“……那个帖子的作者是我。而且你大概不知道，那个帖子里涉及到了数学系本科高年级甚至是研究生课程才会涉及到的知识点，我根本不觉得有谁连大一上册的微积分都没明白，就能懂数论的内容。你把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公式一字不差地当做自己的成果写在论文里，就不害臊吗？”
陈格安开始抽泣。
“我还可以告诉你，这次小论文的题目的确来源于我当时的一个粗浅想法。但是我在和你们的任课老师讨论之后，把这个问题简化到用你们目前现有的知识能解决的程度。所以尽管题干看上去只差了一点点，但问题的本质完全不同。我承认这次的论文题目乍一看非常吓人，但是只要一直认真学，一直独立思考，这次的论文完全能做出来。你们当中有些基础不太好的同学也完成得非常漂亮。”
齐斯说完，眼光不由自主飘向了还在试图偷偷吃鸡的金笙。因为他刚刚说的就是金笙：金笙的论文无论是格式还是论证过程都非常严谨，甚至连写字的字体都不知不觉变得平整干净了。
陈格安终于开始痛哭流涕：“老师……我知道错了……可是，我要准备实习，还要准备托福考试……我没有时间……要想申请国外的好商学院，成绩还有履历那个都不能落下……这样一来，我最后的总分根本上不了70了……”
齐斯依旧不为所动：“请问你申请顶尖商学院之后呢？是打算回家继承家业还是进入全球top5,、top10的公司？对于将来的手下员工、雇主、客户，你也要靠欺骗吗？”
陈格安的哭声转了个调子，越发凄惨。
“H大的校规是抄袭者成绩为0。你不高兴可以找老师甚至院长哭，但我没法给你改变校规。我知道英才班有人是家里托关系硬塞进来的，能在H大走后门，背景了不得。如果你家里背景很硬，那你的捷径已经很多了，用不着非要走抄袭作业的这一条。”
陈格安哭得满脸通红。她抬起红肿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齐斯：“老师，我以后不敢了，这次论文让我重新做一遍，别给我零分……”
“抱歉，这样对其他一开始就认真而且独立思考的同学很不公平，对那些给你抄作业的同学更不公平。现在才是大一的上学期，你不满意现在的成绩还有至少四五个学期可以重修，而且据我所知大一时还轮不到着急托福考试和实习，退一万步说，如果当学生时不能平衡学习、申请和实习，我看你以后根本不可能适应管理公司的压力或者顶尖投行的工作强度。”
陈格安从哭泣变成了哭叫：“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只是陈述事实。”齐斯拉开了教室的门，“如果你心情不好，你现在可以提前出去休息。”
陈格安真的一路痛哭跑了出去。
齐斯重新关上了教室的门：“对不起，刚刚耽误了大家五分钟的时间……”齐斯忽然停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金笙的眼睛。
刚刚陈格安哭得不管多凄惨，齐斯都没有觉得不忍，他只是觉得烦。但是金笙的样子让他忽然脑中空白。金笙像是刚刚被人羞辱了一样，两眼噙着泪。他两臂撑在桌上，因为要忍住不哭出来，手背和小臂上暴起了青筋。那包要命的炸鸡早就放在了桌子一角，就连颜色浅淡的嘴唇，也因为被牙齿紧紧咬着而泛出了鲜艳的血红。
到底怎么了？他刚刚说错了什么话吗？他确信金笙绝对没有抄袭过作业。他没有一句话是有意挖苦金笙的呀！
教室里渐渐响起的窃窃私语声让齐斯缓过神来，意识到现在他必须把小论文的讲评完成。可是金笙都快要哭了，他到底该怎么办？！
最后，他挤出了几句不知道有没有安慰效果的话：“如果饿了的话，吃东西也行，但不要影响周围的人。”
教室后排传出几声突兀的窃笑。
齐斯转头拿起粉笔，强迫自己把心收回到讲评上。比预计的多花了十分钟，齐斯讲完了所有的知识点。他长出一口气：“现在是答疑时间，如果有人急着吃晚饭的话，问清了问题就可以走了。”
大概是依然被上课之初齐斯的严厉所震慑，教室里尽管肚子暗自饿得叫唤的不少，可一时间没有人敢动。齐斯的眼光又一次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金笙：金笙满面愁苦，脸色苍白，齐斯怀疑刚刚上课时他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依旧是大大出乎了齐斯的预料，金笙一手拎着已经冷透了的炸鸡，一手拎着书包，又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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