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总是会不自觉地注意到那个孩子。
他长得很乖,也很清瘦,从蓝色校服下露出的一截脚腕都是很纤细的,头发不像一些混混染成了乱七八糟的颜色,而是黑色的,皮肤却非常白,在阳光底下白得晃眼。
像是枝头初发的柳芽,是看了就会打从心底里喜欢的孩子。
医生偶尔会见他带他弟弟出门吃饭,只点一份五块钱的馄饨,他会让弟弟先吃,他弟弟吃饭狼吞虎咽的,并不注意,汁水溅得到处都是。
等弟弟吃完了,他会去拿纸巾,很仔细地将弟弟的手和脸上溅到的汤汤水水都擦掉。
“上去看书,哥哥等一下上来。”
那弟弟就问他:“那哥哥你呢?”
他会说自己要等一个同学一起吃饭。
等弟弟走了,他才会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蘸着汤慢慢吃掉,他动作不疾不徐的,吃完会将桌子也清理好。
偶尔会有人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但他从不理睬。
他不会因为贫穷感到窘迫或自卑。
他是有傲骨的,贫穷压不倒他的脊梁。
医生很欣赏这样的人,与此同时她偶尔也会替这个孩子感到疲倦。
因为他才十八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依旧是一个孩子的年纪。
后来医生知道了他的名字——夏北光。
名如其人,他也是个很干净阳光的人。
夏北光有时候会去菜市场里买些菜,看得出来他会做简单的饭菜,偶尔的时候也会买一些水果。
夏北光每次看水果都要挑很长时间,挑得很仔细。
医生有次见他挑苹果挑了很久,都是拿起了又放下,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对他讲:“苹果不能光挑长得好看的,有些长得不好看的反而会比较甜。”
大概是很少被人搭讪的缘故,夏北光愣了愣神,半晌,他别过头去,有些不好意思,从黑发里露出了一截通红的耳朵:“我……不太会挑水果,以前买水果都是我妈挑的。”
医生在苹果堆里挑挑捡捡好一会儿,装了一袋子给他:“这些都很甜,拿回去试试看。”
夏北光接过袋子,点了点头:“谢谢您。”
医生好久没听见有人对自己说敬称,望着夏北光离去的身影,好半天才笑出声来。
从此之后,夏北光每次遇到医生都会跟她打招呼,他也会对医生笑,露出脸颊旁的一个小酒窝,又白又软。
乖得不得了。
夏北光有个好朋友,医生不知道那男孩的名字,只知道对方总是和夏北光在一起,脖子上有个很打眼的爱心胎记,还时常来夏北光的家。
准确来说,那应该是个少年,他甚至比夏北光还生得略高一些,长得也很好看,却不是夏北光那种乖巧,而是一种嚣张跋扈的英俊,笑起来又痞又坏。
每次揽着夏北光肩头往他家走的时候,姿势都是十分标准的懒散和没骨头。
少年总喜欢凑到夏北光耳边低声说些什么,每当夏北光抬起眼有些无奈地将他推开一些,那少年才会嬉笑着退开。
十足没皮没脸的样子,像极了那些街头游手好闲的混混。
医生看得出来,那少年非常会逗夏北光开心,他似乎总有无穷无尽的方法可以遣散夏北光的负面情绪。
夏北光只有和少年在一起的时候,眉眼才会是舒展的,很纯粹,没有一点阴霾。
医生本有些担心夏北光跟着少年在一起会学坏,直到有一日她看见夏北光被几个混混围起来。
这块很乱,平常的时候会有很多无所事事,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蹲在街头,不是打架斗殴,就是对着往来穿短裙T恤的女生吹口哨。
这些混混很早的时候就因为夏北光独来独往的性子盯上了他。
那三四个人将夏北光团团围住,步步紧逼。正当医生打算上前制止的时候,少年出现了。
他很显然是打架的老手,下手又狠又快,踹翻几个混混之后,拿着啤酒瓶砸昏了那个带头的,乘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拉起夏北光就跑。
临走前还不忘对他们比个中指,一边的唇角挑起,露出个散漫又挑衅的笑容。
“傻、逼,再见。”
二人就像一阵风似的从医生身边略过了,随着破碎的风还传来二人的低语。
“你是不是砸得太重了,他们会不会报警啊?”
“傻子啊你,他们先抢劫的,哪有那个胆子敢报警,抢劫可是重罪,谁想进去蹲大牢。”
夏北光说:“你怎么突然来了,就像跟我有心灵感应似的。”
少年的声音依旧是很不正经的,吊儿郎当的——“说不定我真的跟你有心灵感应。”
“去你妈的,真扯。”
夏北光这样说。
少年出现的频率不算太低,哪怕只在夏北光家附近的街道也时常能见到他的身影。
他每次出现都是跟夏北光在一起,这二人总是很亲密的,形影不离。
有时候医生会看见少年跟夏北光一起去买菜,与那副外表不同,少年对于挑菜很有心得,这点很出乎医生的意料。
他总是一边对着夏北光碎碎念,一边将挑好的菜放进篮子里。
极偶尔的时候,医生能看见少年跟夏北光的弟弟在一起。
他个生得高,发育得也好,看起来很有些青年的样子了。
窗外蝉鸣不休,聒噪不安,这是很灼热的夏季,室外的温度已经飙升到了四十度,一切都是沸腾而滚烫的。
医生在诊所里开了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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