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漠然地看着我，道：“你生在彼世，心慈手软、优柔寡断，可曾想过你的这份心性，是否终会祸及家人？”
“……”
验证了心中猜想，我失了言语，身体也颓然卸了力气，只能跌跪在地上，恍惚地望着他，听着他浑厚深沉的话音句句撞进脑中。
“你心知如此，不是吗？
“你的父母兄长、身边亲朋，今世皆是福泽绵长之人，无论行善作恶都该平安度过此生，却出了你这个变数。
“若非补救及时，他们本会被你的畏首畏尾所拖累，乱了今生的命格。
“世间众生，因果相连，一着不慎，后患无穷。由你来此世平衡他心中的恶念，由他去彼世填补你心中的软弱——
“如我所言，这是最恰当的方式。
观渡低眉敛目，片刻后睁开了双眼，目光如炬地看着我：“何须生怨？”
好一句何须生怨。
一句轻描淡写的“下界出了差池”，一声不留余地的“命数”，就这么判了我与万悯荒的命？
所以我就合该被扔到这举目无亲的世界来，处处如履薄冰，尝尽惊惧心碎，要受不该属于我的罪？所以万悯荒就合该被扔到那个陌生的世界去，失了他钟爱的功法，失了他自己的本心，要受制于我的所思所想？
凭什么啊！
满溟欢伤我负我，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一个道貌岸然的神佛，又凭什么？！
竭尽了周身气力，我一瞬挣开束缚，拍地暴起，曲指如鹰勾，直冲观渡喉间取去，却直直地穿过了他的身体，重重跌在了地上。
明知是徒劳，可沸反盈天的怒火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支配着我的动作，让我一次次地起身冲向他，撞向那片幻影，又一次次地扑空，直至精疲力竭不支倒地，也仍死死地瞪视着他。
观渡无悲无喜地看着我，仿若看着蚍蜉撼树，半晌后似笑似叹地呵了一声：“罢了。”
他半俯下`身，抬手在我额前一点：“速去速回。”
浓稠的黑暗罔顾我的意愿极速奔涌而来，覆盖住了我的五感神识，只留有一丝抓心的失重感，告诉我我此刻正在失速下坠。
身体似是撞见了什么硬物，又从中穿了过去，如此反复数次，我终是落到了实处……像是地面上。
耳际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我的视线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黑洞洞的枪口，其次映入眼帘的是持着枪的人，那是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真正的、属于我万悯方的脸。
“……”
万悯荒顶着我的脸，稍稍眯起了眼睛，把枪口往上抬了一些：“没人告诉过你，从天而降闯进别人的房间，是件很没礼貌的事吗，万悯方？”
我在镜中看了二十多年的，熟悉的眉、熟悉的眼、熟悉的鼻、熟悉的唇，组成了陌生的神情。
挥手格开抵在额前的枪管，我一把拽住了他松松束在脑后的长发，一记直拳送了上去。
——“这他妈是老子的房间！”
满溟欢我舍不得打，观渡我打不着，至于万悯荒……还真是谢天谢地谢谢有你，能让我抒发宣泄一通连日来的憋屈愤懑滔天怒火。
不知掀翻了房内多少摆设，枪支在我俩手中夺来还去，被拆了又拼上几回，保险栓也被拉开了又卡上，他用腕侧格挡住了我的拳头，再一次扣上了枪的保险，持枪的手翻转一轮，拿枪托击向我的太阳穴，又被我反扣住了手腕，敲掉了枪，屈膝顶向他的小腹。
用手掌抵住了我的膝盖，他歪了歪头：“怎么一见面就这么大火气，欲求不满？”
实在是见不得他拿我的脸做出这么邪魅狂狷的表情，我侧过身，顺手从书架间抽出了一把匕首，倾身把他压到了床上，用刀刃抵着他的喉管，听他毫不畏惧地笑：“你就不能对你的身体客气点？”
他的喉结随着笑音在刀刃下翻滚，我看了他半晌，贴着他的脸侧将匕首狠狠地扎进了床垫中。
“有烟吗。”我问。
火机啪嗒燃着，久违的烟气侵入舒缓了神经，我皱眉咬着烟蒂，转眼看万悯荒正低头点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腿踹了他一脚：“肺癌！”
老子在那个落后闭塞的世界里受苦受难，给他的情债擦屁股，他倒好，在我的世界里逍遥自在呢？
“误诊，”他看也不看地避开了我踢过去的腿，满不在乎地说，“你走之后，我三天就能下地了。”
……想也是。
我颓然地靠在床边，仰头吐烟。
“不问问你的家里人？”他噙着几分兴味看我，“就不怕我——”
“得了，”我摆手打断他，“你下不了手。”
刚刚跟我扭打了那么久，他一次都没下杀手不说，连杀意都未露半分……观渡没骗我，他已经不完全是他了。
——还真他妈，怪可怜的。
“……”像是被我的话激怒了，他瞬间翻身过来，狠狠地扼住了我的脖子，抬手将烟头对在了我的眼珠上。
我眼睛眨也不眨，懒懒地看着他，直到烟头上都拖出一段烟灰了，他也没能把烟按下来。
“……操！”他愤愤地骂了一声，把烟叼回嘴里，坐回了原位，又似是不愿妥协地说：“该狠的时候……”
该狠的时候你绝不留情，我懂。
我在心里替他补完了后半句，心道那是当然，否则“天意”让你干嘛来的，度假旅游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