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世（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黑白灰三色设计的高档公寓客厅，茶几上散落着啤酒瓶，吃剩的外卖，空了的烟盒还有几本日式成人杂志，发出怪异声响的正是被掩藏在垃圾下面的手机。房子的客厅很大，所有的家具都是严丝合缝摆在最恰当的位置，墙上挂着统一风格的画，电视墙下镶嵌着西式壁炉，只是电子壁炉里堆满了矿泉水瓶子，桌上的鲜花早已变成了干花，放在入门处的鱼缸里的鱼更惨，已经随着水草变成了两具干尸，这房子乍看上去奢华漂亮，却透着一股渗人的死气。
“艹……”
沙发里蠕动的一团，发出一声咒骂之后，从沙发毯下伸出一只手，在茶几上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了手机，沙发里那位像是见不得光的怪物一样，抓到手机就快速缩回了毯子下。
“说。”
早上才回来，睡了半小时就被叫醒，邬云华一个字就让电话那边的陈伟方感觉到后脊椎骨冒出了一阵凉气。
“邬队，我刚听张局说，那位今天来报道。”
毛毯里的邬云华缓了一会儿，突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阵强光从窗户外照进屋子，直直打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抬手将光挡住，手的阴影正好遮在他的双眼上，邬云华的眼睛很好看，眼皮很薄，眼睛是长的，像是丹凤眼，可是细细看，却能看出他眼睛长并非是天生如此，而是他双眼的外眼角都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不知道那两道疤落下了多久，直至现在还微微泛红，犹如迎风流出的桃花色的泪一样。
连续五天睡眠不足，邬云华的脑袋比浆糊还不如，他揉了揉鸡窝一样的头，用拳头重重砸了两下太阳穴，粗暴地就好像那脑袋不是他的。
“你说什么？”
邬云华从沙发上下来，在地上找了一圈鞋子，也没找到，直接赤脚往洗漱间去，家里没人，他开着门放了水，才听那边不知道刚又接了谁的电话的陈伟方道：“那位？季支队？今天来报道。”
陈伟方，外号伟大，是四年前跟着邬云华从平江，调到江安市局的，可谓是邬云华忠实狗腿一个，两人在江安市局带着一帮人，干的也是政绩卓越，但是这个卓越的基础上却有一个紧箍咒，那就是陈伟方电话里提到的季寻，江安市局前支队长，那位因为执行任务在四年前重伤昏迷，差点就成了烈士的季寻。从邬云华调来江安，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拿来和季寻比。“这事儿要是季队办会怎么办？这人要是见了季队，都不用审。这要是季队在，能让我们年底加班？”上到杀人的大案子，下到鸡零狗碎，杂七杂八，只要是能把两人放在一起的，就连身高都有人议论。久而久之，季支队这三个字儿，对于邬云华来说，就好像是孙悟空脑袋上的紧箍，任他七十二变，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只要有人念出这三字，他必然头痛欲裂，脾气异常暴躁，连带血压也是直升一百八。
邬云华本不想跟个脑死亡计较，毕竟无论对方曾经多风光，破过多少大案子，显过多少神通，也是土埋半截的人，然而他没想到，已经被官方宣布了脑死亡的人，竟然还能有醒过来的一天。吐出嘴里的牙膏沫子，胡乱的洗了一把脸，邬云华有用水把那一头鸡窝抚平了，拿着手机回卧室，一边走一边问陈伟方：“人已经到了？”
陈伟方给主上做狗腿做的，即便主上不在，也是一副卑躬屈膝，奴颜媚骨的姿态，他蜷着身子，探头望着走廊尽头副局长办公室的牌子道：“没呢，但是陆局和张副局一大早就来了局里。听说就是为了等他来的。早上我在食堂，季支队之前那些不二之臣都凑一起了，商量着给季支队弄个接风仪式呢。”
邬云华当年是空降过来的，因为季寻的事情，别说接风仪式了，就连彼此介绍的都特别匆忙，所以听到自己带了四年的崽子们，不忘旧主，还要给季寻搞欢迎仪式，当即对这个季支队的负好感，又负了几分，然而正主不在，只能把脾气发给陈伟方。
“人还没来呢，你给我打个屁电话，有那功夫干点正事儿行不行？”
“不是，你就真没点想法？”
“没有。”
“我擦，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邬云华的卧室特别大，但是他搬过来就没睡过，常年都是沙发，此时站在卧室的邬云华已经脱光，常年保持健身的身材宽肩窄腰，腹部八块腹肌，背部更是漂亮的倒三角，人是没得挑。就是背景没法入眼，地上随处可见的外套和脏衣服，更衣室放表的柜上还有一个吃了一半已经发霉的橘子，任是谁也想不到，在外面也是光鲜亮丽、一表人才的邬云华私下竟然是这么个货。邬云华当看不见那满地狼藉，一边带表，一边从衣柜选衣服，嘴上还不忘玩笑陈伟方。
“空降太子，我有什么办法。”
“这要是空降太子还好了呢，这完全就是土木堡加上夺门之变啊。”
“你又琢磨宫斗这功夫，想想案子行不行？”
陈伟方听出邬云华的恼意道：“行吧，到时候支队让个空降顶了，你可别抱着我哭，你什么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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