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越在这一刻又想哭了,他红着眼睛,眨眼间便泪眼朦胧,在心里道:爸爸,这就是祁培生,替我们还债的人,我老板……我喜欢的人。
我喜欢的人。
纪越试图站起来,但他跪的时间已经有一会儿,起身时不免踉跄了一下,祁培生皱了皱眉,伸手扶住了纪越,直到他站稳这才松开了手。
但纪越却还攥着祁培生的胳膊,他看着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祁培生,从这个角度,甚至能看见祁培生下巴上新冒出的胡渣,纪越觉得视线又花了,他眨了眨眼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淌了下去,纪越想,他还不起了。
纪越看着祁培生,良久也没松开手,他轻声道:“我没有家了。”
林凤华和纪明辉离婚的时候,他的家就只剩下一半,是纪明辉和他们生活了快二十年的房子;那个纪明辉担保的人失踪之后,借贷公司找上门,他的家就剩他和纪明辉两个人;现在那个赚着1000出头退休工资,却会花上100多给纪越买酸奶的男人也死了,躺在他身后的透明棺材里,纪越揪着祁培生的袖子,哽咽道:“我没有家了。”
他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强忍着不哭回到家,却在看见父母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红了眼。
祁培生皱了皱眉,伸手抹掉了纪越脸上的眼泪,他低声道:“你要乖。”
话音刚落,温热的液体又沾了他满手。
祁培生无奈的叹了口气,扣着纪越的后脑勺把他压进了怀里,纪越浑身一抖,闭了闭眼,任由泪水汹涌而至。
他一直觉得祁培生离他很远,可是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祁培生早就成为了纪越最安心的依靠。
他听见祁培生对他说:“小越,节哀。”
祁培生很忙,纪越不知道他这一周来推了多少事才在事发的两天赶回了浦市。挑选墓地是贺伯陪着纪越去的,纪越花了自己积蓄的5万元,在市郊的新墓园挑了一块风水不错的地。
下葬那天意外的是个晴天,一大清早,活鸡被一刀砍了,鲜血滴进了墓坑,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下葬的过程从头至尾除了墓园的工作人员便只有贺伯跟司机老六陪着纪越。
不一会儿,日头升了起来,明晃晃的阳光有些刺眼,墓坑被填平,石板被重新铺上,墓碑也立了起来,纪越看着墓碑上那张纪明辉年轻时的照片,恍惚觉得自己父亲还没有死,似乎他仍跟父亲有约定,等他周末有空不加班,就会回油街跟他吃个饭,他还会专门去买纪越读书时最爱的那家烧鹅,因为那是纪明辉知道的为数不多的纪越的喜好……
纪越扭过头跟贺伯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坐一会儿。”
贺伯回过头看了一眼老六,跟纪越道:“您坐着,我跟司机去停车场车里等您。”他顿了顿,补充道:“想说什么就说吧,发泄发泄,想哭就哭出来。”
纪越应了一声,他看着贺伯跟司机坐着电瓶车下了山,扭过头看着崭新的墓碑,阳光刺眼,纪越低着头,哭不出来,也没有话想说。
他想是不是自己太无情,纪明辉还未火化时他尚且畏惧,等火化后成为一摊白骨,纪越不怕了,却也无法承认这是他的父亲。
他替纪明辉感到悲哀,悲哀纪明辉的整个人生,最后落得个妻离家散的结局,悲哀有他这样一个儿子。
纪越下山前只对老天说,希望下辈子让我爸活的自私一点,精明一点,一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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