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言那天真的感觉自己要被他气死了，他让他闭嘴，他还不闭，摇头晃尾地一直咯咯地笑。
说来那笑声也真是太嚣张了，夏春草和祁安在楼下大厅都被惊动，一头雾水地抬头，还问怎么了。
祁思明这个成日不作个死就感觉皮痒的货，扒着栏杆还要朝着楼下喊话，凌言反身捂祁思明的嘴差点把腰都闪了。
按理说，凌言怀着孕呢，祁思明应该让着点他，被打几下就打了，谁知道这货心大如斗，闹起来孩子一样作，看着凌言走路不方便，居然不怕死地一路从楼上跑到楼下，气得凌言在楼梯上撑着后腰呼呼喘气，拿刀飞人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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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好像日子只有这么过才像是日子。
掀开岁月静好的美丽面纱，里面的实质可能就是赌气斗嘴、鸡飞狗跳。
凌言从怀孕到生育、哺乳差不多在家里呆了一年多，没有过重的工作负累，带着小然完全是悠闲缓慢的生活节奏，日常就是随便看看新闻，掌握一下各方动态，然后大把的时间和祁安手谈，陪着夏春草插花和聊天。小然是真的乖，不怎么哭，也不怎么闹，稍微逗一逗就会朝人笑，晚上的时候他蜷在祁思明怀里听他说他的工作，说一说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有时候稍一回想他曾搅弄过的风云，都总觉得恍如隔世、毫不真实。
因为祁思明很好奇，所以很长时间后，他和他说过那一次隐藏在西斯敏特宫帷幕之下的政治变局，说完之后两个人皆是怅惘，依偎在一起不说话。
祁思明问他，“当时怕吗？”
凌言想了想，“当时不怕，但是事后很怕。”
毕竟棋差一招，就不知道是谁输谁赢。但是如今回想，对手猛烈的反击固然可怕，但他怕的更多的是自己当时驱雷掣电的手段，怕那种手握权利、肆意而行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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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所有以前跟我走得近的人都对我说我变了，都在疏远我，真的会有一种刹不住闸的感觉，感觉自己都要脱离肉体凡胎了，身披金身，刀枪不入，就好像……这世上再没能有什么可以约束住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惊心动魄的权利游戏，实力博弈，就好像是骑着一匹无法驯化的烈马，它给你逆风呼啸、日行千里的快意，但也随时准备人立而起，把你重重甩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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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声势浩大的独裁者放弃权利会有什么下场？
凌言能说出不得好死的一百种，里面却没有一种可能的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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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言把脸埋在他胸膛，闷闷道，“我其实还挺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说你配不上我的。”
他这个人不关注别人怎么评判自己，但是提到祁思明他还是挺在意的。其实如果不是当时知道自己身后还有祁思明，还有夏春草，还有整个祁家，说实话他真的是没有胆量卸任的，清算、唾骂、审判、反杀，任何一项都够他被各方巨变的势力五马分尸，他最可能的，是会一直攥着权利的缰绳，直到那匹野马失控，最后把他甩下马背踏个血肉模糊、尸骨无存。
这人怎么会不重要呢？
凌言看着祁思明，目光专注、悲伤又温柔。
他真的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寂寞了太久了。如果这个人不在，他极大程度也会走到肃清管委会的这一天，可是没有他，他要么玉石俱焚，要么成功后生无可恋。
他怎么会不重要呢？
眼前人是他在人世间最后的退路，是他坚持活着的最深的挂念，是他杀红眼时还能牵住他的一条锁链，也是他在地狱挣扎时抬头仰望的人间。
那么多难熬的日子里，他只要一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祁思明，在他参与不到的日子里，潇潇洒洒地、有滋有味地活着，还有这么一个快乐的人，在红尘中恣意妄为地撒欢打滚，他就会确定，他所住的、仍是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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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明，思明……
这个人是他的光啊。
的确不必再找什么温暖宜居的城市了，他熬过了漫漫长夜和朔朔凛冬，如今正好是云兴霞蔚、太阳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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