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婷看着江衍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女人对这种事几乎是有着超能力一般的洞察力，这段时间他的变化落在林婷眼里，早就让她猜出了一二，江衍洐这么一问——尽管他可能自己都没弄清楚，林婷立即敏锐地意识到，她的小师弟终于邂逅了那份姗姗来迟。
她不无欣慰地看着江衍洐说：“你可以试着主导一些话题，把她带到你的节奏里，这样可能就不会尴尬了。”
江衍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朝她挥了挥手，看似道别，其实是在撵人。
所谓一片好意喂了狗，林婷白了他一眼，愤恨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江衍洐听着那一串刺耳的“哒哒哒”声，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手里已经无意识地拿起了手机，还打开了与顾旻煊微信聊天的界面。
消息记录还停留在演唱会结束之后，顾旻煊给他发的那一堆“你在哪里”“你什么时候回来”。江衍洐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一条今晚通宵做实验，不回家了的信息。
互加了好友之后，顾旻煊就喜欢给江衍洐转发他觉得有趣的东西。各式各样的推送，从科普到鸡汤；零零散散的照片，从沙雕截图到教学楼的剪影，打卡似的，每天都要发些什么。
以前没怎么注意，现在看起来，顾旻煊好像早就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而他傻傻地从未察觉。
但是如果不是呢？
如果他想错了，顾旻煊那天的举动只是朋友间的玩笑，就像他以前说的，“这些事或许对你来说过于亲密，但在我们同学之间，是很常见的举动”，他又该怎么办？
何况顾旻煊将来是要出国的，他们能在一起多久？以后也继续在一起，谈异国恋吗？
江衍洐静不下心来，效率极低地把ppt做了一半，做不下去了，便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一张张地看宁曼曼他们拍了发在群里的照片。
看起来的确是很开心的一次聚餐。江衍洐看到安馨和一位没见过的御姐型大美人一左一右揽着顾旻煊的胳臂，宋玉糊了一手的奶油，就要趁虚而入，往顾旻煊脸上抹。徐雯雯扯着宁曼曼的袖子，江衍洐没想过这个腼腆的女孩还能笑得这么灿烂。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些照片，好不容易捱到了闹钟响起，才手忙脚乱地挑了几张保存，急匆匆地跑到楼下的细胞间。
——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顾旻煊挂了电话，脸色由微醺的淡红转黑。
宋玉从后视镜窥到他的表情，吹了一声口哨：“怎么，还没把人撩到手啊？”
顾旻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直把人瞪出了一个寒颤，才移开了目光：“是我操之过急了。”
“还回家吗？”宋玉问。
顾旻煊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不回了，只有我一个人，没意思。送我去西校区吧。”
宋玉在红灯前停下了车。
夜已深，只零星有三两辆机车擦着他们的车奔驰而过。顾旻煊心念一动，又道：“你那辆哈雷还在么，借我一天吧？”
“嗯？可以啊，”宋玉疑惑道，“但是你不是不喜欢摩托么？”
斑斓的路灯和车灯映在车窗上，顾旻煊就在这忽明忽灭的灯光里浅浅地一笑。光与影的交错温柔了他的棱角，宋玉听到他很是期待地说：“我是不怎么感兴趣，但有人想要试试。好久不骑了，还得提前练练手。”
宋玉愣了一下，苦笑道：“你竟然对他这么上心……旻煊，你认真的吗？”
“你知道我不会拿他的事来开玩笑。”顾旻煊冷冷道，“我不玩你们那套。”
宋玉为难地抿了抿唇：“顾叔叔不会同意的。”
“谁说我需要他的同意？”顾旻煊说，“当年他把顾念伊带回来的时候，问过我吗？”
宋玉没有按顾旻煊的意思调头，径直朝家的方向开去：“这不一样。你好好想想，他已经放任你去搞音乐了，怎么可能再在这种大事上放任你一次？你出国学音乐需要钱，白手起家也要钱，现在的你离不开他，旻煊。”
他们拐进了路口，顾旻煊眯起眼睛，一眼就瞧见了停在小区门口的熟悉的车牌。
“宋玉，你可以啊，被关了两个月胆子反倒变大了，”顾旻煊怒极反笑，“连我都敢阴。”
宋玉一停车顾旻煊就摔门下了车，脸色阴沉得像套了一层黑面纱。宋玉车也没锁，打开门追了出去，却发现顾旻煊根本没往他爸的方向走。
“顾旻煊，你去哪里！”宋玉吼道。
他这一吼，等在旁边的司机也听到了。那人朝这边看了看，俯**去敲了敲车窗。车窗被摇下了一半，坐在里面的人似乎说了什么，顾旻煊没听，加快了步伐往车站走去。
手机一直在震动，顾旻煊挂断了一个又打来一个，想要关机的时候，发现一连串恼人的号码里插入了一个不一样的。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电话已经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迟疑，“不好意思，我刚在细胞间，信号不好。怎么了？”
顾旻煊不知道在老头子的夺命连环call里，江衍洐怎么就成功地打了进来。没有晚一秒，也没有早一秒，恰好就是在那个时刻按下了拨号键。
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顾旻煊在心底叹了口气，心道这是要彻底栽了。“想见你”三个字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顺着机械振动与电流信号编织成的网，穿透看不见彼此的空间，笔直地传达到了对方的耳里。
江衍洐犹豫了一下，停顿的时间有点长，久到顾旻煊以为他挂了电话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
“好啊。”江衍洐笑了笑，“那我在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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