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他们买了早餐。刚出锅的早餐冒着热气，塑料袋上白气弥漫，像握着一朵云。
我不应该开门的，假如没有开寝室的门，我就不会见到这般景象，没见到这般景象，我就可以告诉自己，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
地上有一条粗大的血痕，宛如母蛇，在母蛇四周还延伸出许多细细小小的幼蛇，蛇的尽头是一个人，他躺倒在地，身上坐着一个人。
“沈强伟......樱哥......”
两人只穿一条内裤，从后看分不出谁在上谁在下，我喊出他们的名字，希望谁能应我一声。
“哦，你来了。”樱哥的话如同云烟，似有若无。
“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早餐掉在地上，摔成一坨屎，刺鼻的气味盖住了原先寝室里的血腥味，沈强伟歪着头，眼睛只睁开一条缝，眼白占据了大部分，鼻子都是血花，嘴角不断淌出血流。
樱哥站起身，用黄毛巾擦净拳头上的血迹。
然后靠在椅子上长久不语。
我叫了救护车，车很快来了，喇叭声响彻校园，清早学生被闹醒，因为睡不够纷纷摔门出来看热闹，几名医护人员挑着担架跑上楼，他们把沈强伟固定在担架上，送入车内。
樱哥闭眼静待一旁，我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沈强伟爸妈知道了儿子被打送到医院的事，妈妈先去医院看望儿子，爸爸来学校找樱哥算账，詹楚颖也在，她是之后从室友那儿听到这件事的，给樱哥打电话发信息统统没有应答，担心之余，她只好亲自去找樱哥。
樱哥的衣服没整好，松松垮垮耷拉在身上，詹楚颖见了心疼，忙去整理他的衣服。他的眼睛布满细长的血丝，泪水盘踞在眼眶中不肯下落。
詹楚颖带他到自己家。樱哥路上沉默不言，詹楚颖给他倒了杯温水，樱哥拿着玻璃杯，手发抖，不少水洒了出来。
谁能不怕呢。
樱哥打过人吗？打过，但他从不惹事，只有别人井水犯河水时他才动手。
初二的时候因为外校的混子，樱哥和哥们儿决定让他们吃吃苦头。一群人乌泱泱地聚到学校的后山头，双方都不愿让学校知道，认为是丢脸至极的事情，一人做事一人当，哥们儿出事我来挡，那时的兄弟情义大概就是这样。
樱哥到场，发现除了叫他的那几个哥们儿，其他人一概不认识，但看了一眼也就打了招呼，算是眼熟了。那哥们儿原来叫了这么多人。樱哥其实有些失落，毕竟觉得自己是对方心里最重要的哥们儿，叫了他就是万事大吉，没必要呼朋唤友招来这么一大群人。
樱哥前前后后和十几个人打了招呼，对方来了。
那哥们儿走上前和对方领头谈话，小弟退在身后安安静静。
樱哥站得比较前，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一个说，“你就是小春男友啊，不咋的。”说完吸了口烟，吐出的烟没往上飘，而是向下泄，像瀑布一般。
一个说，“尼玛，干你老母鸡，老子今天不打残你！”
原来是因为女人的事情。樱哥答应这哥们儿来助阵的时候还不清楚是因为什么事，那哥们只是苦苦哀求樱哥一定要到场帮他，不然小春可能会离他而去。樱哥想，这事可不能就这样吹了，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兄弟的女朋友......还是兄弟的，不过就算是兄弟的，遇着麻烦了还得帮不是？于是他连连答应，连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都没过问就参加了这场斗殴。
两者推搡一会儿，那边的头头忍不住了，抽掉烟，拳头挥起。
头头都打了，小弟们还能不上吗？
像影视剧演的那样，双方阵营的士兵吼叫着冲锋陷阵。
樱哥不知道打了多少人，拳头沾染了多少人的血，打架的时候是拳头疼还是他们的脸疼，这些他都不管，只是像输入了指令的程序，一条一条执行。
满地哀嚎，分不出谁赢谁输，有的靠在树旁，有的倒在地上，有的互相搀扶，樱哥跪倒在泥地上，细软的泥土弄脏了他的衣服，脸上是血痕和泥迹，他吐了几口血水，不想动。
那事当然还是被人发现了，毕竟闹得这么响亮，有人想探一探究竟，然后发现了这里有人斗殴，为了维护正义与秩序，报警是必要的，警察来了，这些人落荒而逃，谁都怕被拘留，樱哥也跑，在山里乱跑，没多久就和大家跑散了，刚才还哄哄闹闹的地方转瞬一阵凄凉。
太阳落山，光越来越暗，樱哥得尽快下山，他摸索了半天，在太阳完全落山，月亮照常升起后找到了回家的路。
他不想哭，只是有一丝疑惑，为什么非得帮那哥们？平常也只是打打招呼，课间走廊聊五分钟的关系而已啊。
还弄得自己这样狼狈。
不值得吧。
回家被父母臭骂一顿，他们挺担心，饭菜在桌上放凉了。樱哥的妈妈让他快去洗澡再吃饭，他进了浴室，让喷头洒下的水花浇灌自己，突然很想笑。他也确实笑了。
“笑什么呢？快出来吃饭啦，你爸都饿死了。”
“好。”
饭桌有烧鸡一只，红色的皮还响着油水跳舞的声音。
之后，学校出了通报批评，两个头头都被勒令退学，樱哥被记留校察看。
什么兄弟啊，没了头头一拍两散。
有的人本就是好朋友，团体散了仍旧在一起玩，比起一大帮人，四五个在一个更惬意。
樱哥没什么好朋友，之前都是和那帮人混在一起，表面看有很多朋友，实际上能够交心的少之又少。
直到认识了沈强伟、我、三八团女领导，他尝到了友情的滋味，尝到了爱情的滋味。
樱哥问三八团女领导，“我做错了吗？”
三八团女领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手机响了，“詹楚颖？单雨樱在你那吗？校领导要见他。”
是班长打来的电话，三八团女领导按住手机，好像这样就不会让樱哥知道似的。
樱哥抢过手机，对那头说道，“我知道了，现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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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害怕，想起了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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