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强伟听完，枕头湿了一片，久久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
“你不用安慰我，我现在想逃出去。”阿春说道，像是立誓又像是期盼。
“以后不懂的多问我们，这里的生活你很快就知道是怎样的了，一定要保持自我，守护自己。”
沈强伟不懂阿春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急，很快他就懂了。
他被独自叫到另一栋灰色的矮楼里，室友则被安排到广场除草种菜。
他们不被允许和外界有接触，父母探望需要写上七张申请书。而七张申请书换来的是三十分钟的谈话时间，还不能有身体接触，所以他们见面时会在玻璃房，小小的一个空间，左右是厚泥墙，前边是厚玻璃，戴上耳机才听得清外边的人在说些什么。
今天阿春要见他的父母。
每一次见面就是这个月的月底，阿春父母说给她带了家里做的饭，超市买的零食，可阿春每次拿到的只有一点，要么没有，她曾追问“叔叔们”父母送她的东西到底去了哪里，结果挨来一顿拳打脚踢。天不知，地不知，你我也不知。叔叔们说道。
“女儿，我的好女儿，你还好么？我们做父母的，都很想你。”阿春妈妈唱赞歌般说道。
“还好。”
“愿你不要怨恨父母，我们这是为了你好。”阿春爸爸也用唱赞歌的方式说了话。
“嗯，我知道。”
“我们给你带了咸鸭蛋，腌白菜，小葱油饼，都是你爱吃的，绝对天然无污染无任何添加剂。记得要分给‘叔叔们’和你的同学哦。”
“嗯，我会分的。”
“看看你，变了这么多，我们做父母的真的好欣慰，真的感谢李美良教授，他就是人界天神，是来普度众生的。”
“嗯，李美良教授对我们很好，我也很感谢他。”
“时间快到了，那么，我们就走了，再见。”
“好再见。”
阿春父母被叔叔们带走了，阿春被另一个叔叔带到了她所在寝室的菜地里。
她暗暗握紧了拳头。
沈强伟和那些新生被关在水泥房里，之前一个叔叔说李美良教授忙完手头的事很快就来，请耐心等待就一去不复返。
未知即为恐惧。
新生是指初入李美良心理治疗中心的人，不分性别年龄职业，原因也各不相同。有的是因为上网，有的是因为顶嘴，有的是恋爱，有的是不结婚，有的是穿了好看的衣服，有的是裸睡......
沈强伟觉得自己见到了怪人，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怪人呢？
大家唯一的优点是惺惺相惜，温柔体贴了吧。
正当他们聊得正欢时，李美良教授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他们吓了一跳，但见了李美良教授却大气不敢出，关于他的一些传言，沈强伟有所耳闻，不够确切，也是，小道消息挺刺激，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么，我们今天开始第一个疗程，请随工作人员进入隔间内。”
沈强伟手绞在一起，嘴巴像是上了胶布，一句话都吐不出。
进了房间后，沈强伟听到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
呻吟，惨叫，呼喊，疯言疯语......
自己会发出什么声音呢？
有人推来一张床，前部抬高，后部平稳，像躺椅。
李美良教授带了青色的口罩和手术帽，缓步走来。
“平躺在床，放松身心，这是治疗的必要阶段。”
沈强伟脱去鞋子，躺在那张奇怪的床上，随后衬衫和裤子被褪去，李美良的手从脚板滑到脑袋，慢慢地，像花开的过程。
李美良教授轻声说道，“真是美极了，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
“我等了好久，你终于来了。”
沈强伟问，“什么......？”
李美良教授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在胡言乱语，赶紧住嘴。
“唔你要干什么！”沈强伟的嘴被李美良教授轻轻摁住，“不要慌张。”
叔叔们手法娴熟，杂乱的细线在他们手中异常听话，不打结，不缠绕，不弯曲，就这么直挺挺躺在他们的手心里。
“连上。”
叔叔们把细线粘贴到沈强伟的身体上。
“你爸爸妈妈和我说过，你在学校里喜欢男生？”
沈强伟不想回答，可是李美良的语气像是一种魔力，让人想要回答他的问题。
“唔......嗯.......”
“那就是了，不急，这是种病，得治，我，李美良教授就是为了对抗这种病而生的。”
“唔......”
“请你放松。”
李美良教授抚摸沈强伟绷直的身体，每到一处，沈强伟的肌肉就松懈下来。
直到脚尖，李美良教授说道，“开始。”
细线牵引电流通往沈强伟身体的每一处，沈强伟感到麻，肉被人掐住的感觉，随着李美良教授的一声声，“加、加、加，再给我加。”
沈强伟的皮肤被电流撞击，一下又一下。
“唔——啊——！”沈强伟受不住了，叫出声，肉被人掐得越来越紧。
“我痛！不要！”
“忍耐一下！”
“不要——！”
沈强伟走出隔间时神情恍惚，那些新生也一样，谁都不说话，默默离开灰色矮楼。
人人都是丧尸，沈强伟忽然明白了，原来阿春说的“保持自我，守护自己”是这个意思。
这才第一个疗程，剩下几个疗程？那些疗程又会有怎样的事情？沈强伟不知道，也不敢去知道。
阿春知道沈强伟受了怎样的对待，倒来一杯温水，催促他快些喝下去。
“我不行了......”
沈强伟倒在她怀里哭，阿春一把推开，“被人看到就糟了。”
在李美良的治疗中心，两个人若是亲密，是需要被审查的，一旦挖出可以做文章的事情，那可就永远洗不白了。
他抽了抽鼻子，憋住不让泪下流，鼻子被憋红了，一个喷嚏打出来。
“快擦擦！在这里，任何事都不能大声。”
最稳妥的方式，就是低调地活着。低调不保证一定能活着，但高调，一定死得早。
等沈强伟情绪安稳，阿春说道，“你也认识到这里的生活是怎样的吧？”
沈强伟点头。
“要离开这里吗？”
沈强伟想离开，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是虐待，可是逃出去，能到哪里呢？
“逃出去，能去哪里？”
“我的天啊，沈强伟，‘能出去’和‘在这里’哪个比较要紧？”
“出去。”
“在这里不是保护，出去也不是受伤，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那......”
阿春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后天，饭多吃一些才有力气。明天我把计划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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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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