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将斗笠摘下来放在一旁，露出一张硬朗但饱经风霜的脸。因为从军多年，他即使只是站着，也从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铁与血混合的腥味，压人得很。他不退反进，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躺在木椅上的大少爷，用近乎于诘问的语气，生硬地问道：“少爷对烟花之地，竟如此熟悉？”
“我熟不熟你不清楚？”赵弈被问得莫名其妙，拧起了眉，“怎么着，和三妹一起埋汰我？”
车夫没有再接话，他定定地看了赵弈一眼，在他身旁站成了一座沉默却存在感甚强的高山，想忽视都不行。
这眼神让赵弈感受到了些许的熟悉。
……不会吧？
赵弈歪坐在椅子上，打量了一番车夫，恍然大悟一般，眨眨眼，轻浮地说：“你是气我没带你进过青楼？这事是我疏忽了，好说，明儿个我们二人一起，珠玉姑娘是我老熟人了，想必不会介意你的不解风情。”
他歪着头，眨眼时显得无辜却欠揍，车夫在他促狭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很“赵弈”的神态，眼神暗了下来。
他没有理会赵弈的调侃，简洁地说：“我做到了。”
赵弈听出了他的话外音，笑容不变，他垂下眼，将手中的折扇翻来覆去地摆弄，状似无意问道：“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车夫——不，穆承安答道：“我说了，你化成灰我都认得。”
赵弈挑了挑眉。
穆承安坦言道：“你出门和珠玉告别的时候，手有点颤。我看到你另一只手缩进袖子里了，你一紧张左手就会攥紧。”
这基本是穆承安一看到他，就认出来了。赵弈心情复杂，他左手这件事自己都没发觉，居然成了他卖力演戏的穿帮镜头。
穆承安观察着他的神情，继续说道：“你……之前也是，第一次遇到我时搭讪，我当时觉得你冒犯了我，但后来回忆时才发现，你左手背在身后，在抖。”
赵弈：“……”
“你根本没……”
“好了好了！”赵弈扬声打断他，咳嗽两声示意他适可而止，“我会遵守我的承诺。”
穆承安愣住了。虽然条件是他自己提的，但是真的得到承认后，他却有点难以置信似的，小心翼翼地凑近赵弈，倾着身子，却不敢碰到他，确认道：“真的？你……不会再介意这件事了？”
“我介意有用吗？”赵弈叹了口气，站起身，主动搂过穆承安——没搂住，他俩体型差距有点大，“前两天我就发现了，就算你认不出我，我也不想真的和你分开。”
“这算是我赵弈这辈子第一次认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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