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赵弈第二天起来，他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的小腿也变透明了。过去的穆承安的所作所为像一把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把他们砸个七荤八素。
琳琅已经推门进来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跟周母说的，竟然成功挤掉赵弈周围所有伺候的人上位，独自享用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穆承安坐下来，轻轻为他将散乱的长发梳理好，亲昵地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
“今天感觉怎么样，要出去走走吗？”
他表面上是询问的语气，实际上却不由分说地拉着赵弈的手，表达出他对外出的渴望。
恢复记忆之前，赵弈在面对他时总是不自觉地心软，不愿意抗拒他任何要求。可是今天，赵弈却没有起身，按住了对方的手腕，问道：“刘蒙回来了？”
穆承安的表情僵住了。赵弈叹了口气，探起身摸了摸他的脸：“怕我想起来？承安，我都不知道早些时候的你居然这么……擅长自欺欺人。”
他想缩手时却被穆承安抓到，他握着赵弈的手，像是抓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即使用着琳琅的面容，赵弈也能轻易分辨出他眼神后的绝望和渴求。
穆承安在他苍白的指尖上印下一个近乎于虔诚的吻，祈求道：“……别走。我们是一样的，别去找他。”
“……你们果然是一个人。”赵弈硬下心，一点点掰开穆承安的手指，“你不可能不知道，继续这样下去，未来的你会消失吧？”
穆承安缄默不语。
赵弈再接再厉道：“而且一直以女人的形态跟我见面，你甘心吗？你宁愿只留在一个虚假的面具后透支自己的未来，也不愿意让过去回到正确的轨道？”
穆承安颤了颤。在赵弈以为自己终于说服他时，他低下头，回道：“无所谓。”
“你！”赵弈为他的固执感到头大，甚至一瞬间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好不容易才接道，“这是个悖论你知道吗！你留在渡魂香所处的虚假时空，未来的你会消失，而如果没有未来的你，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赵弈举起自己已经完全透明的胳膊：“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我就快要回去了！那时候我会继续形单影只，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叫穆承安的爱人，你愿意舍弃你的未来，可我不想失去我的记忆！”
他伸出通透的手指抬起穆承安的下巴，凝视着他的双眼：“你醒一醒，承安。你点燃渡魂香强行把我留在这里，真的是值得的吗？”
“我不知道。”他的手指用不上力，穆承安轻易地挣脱了，“可我若是不点这根香，你就不在了。”
“为什么？”赵弈万分头疼，“千年你都过来了，之前你可以忍住不找这个轮回的灵魂，为什么偏偏这次要执迷不悟？”
“我试过。可是那个人总是这么潇洒，天地间没有执念能让他的魂魄留步。渡魂香渡不了人，你每次转世我都找不到你。”穆承安痛苦地闭上眼，“为什么是他不是我呢？”
赵弈无言以对。他母胎单身到现在明明只谈过一次青涩的恋爱，为什么会经历这种狗血情感剧场？
他别无他法，只好推开穆承安，自己走出门外。
穆承安警觉地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赵弈没有回头看他的眼神，冷哼一声：“灭香。”
穆承安的声音里染上了绝望，他低吼道：“……我们有什么区别？！”
“你区分不开前世今生，我也割裂不了现实过去。”赵弈靠在门框，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不是舍弃你，我只是在拯救我爱人的未来。”
穆承安久久没有回话，赵弈揉了揉太阳穴，还是无法将他抛下直接走人。他坐回到穆承安身边，撩开他的额发，叹道：“你这么一直用女人的身体对着我，把我掰直了怎么办？我又不是弹性金属圈，想直就直想弯就弯，我直了，可能就不喜欢你了。”
穆承安迷茫地看着赵弈，他听不懂金属圈，却明白了“不喜欢”，慌忙抓住赵弈的手。
赵弈也发现自己用了一个对于古人而言过于晦涩的比喻，只得换了个措辞：“我不想对着琳琅的皮囊缅怀你原本的样子，承安，我想见的是真正的你。”
穆承安动摇了。他慢慢松开手，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颤了下，开口道：“……你走之前会过来见我一面吗？”
赵弈郑重地看着他：“会，我保证。”
穆承安最后留恋地靠近他，亲吻了一下他已经完全透明的手，闭上了眼睛。赵弈不愿浪费时间，他没有管逐渐恢复自我意识的琳琅，迅速牵了匹马，向寻毅奔去。
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经历刻在了他灵魂的DNA上，他分明从未碰过立体的马，却熟悉策马飞驰的一切流程，好像天赋技能一样，根本不需要过多考虑。
寻毅的招牌已经近在咫尺了，赵弈翻身下马，控制住酸软的双腿，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古旧的木门。
屏风前的店主人听到动静，满怀希冀地抬起头来——
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没有了那副道貌岸然的金丝框眼镜，他的眉眼变得更富有冲击力。赵弈飞速跑过去和他交换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轻声在他耳边笑道：“你看，还是这样子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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