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川闻言扯了扯嘴角，回过神来不过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轻叹，以至于容川的声音卡了一下，才听他反问道：“说什么？”
如果三年未见也未想，再见面时便应当只觉得陌生，确实是无话可说，那是前些年的容川。可若是三年内无时无刻不在惦念，再见面时发觉时过境迁，依旧是无言以对，容川更不会多说。
他是欺负过傅岚生，所以如今傅岚生身边这个公子仿佛才更衬得上他傅岚生的一句好哥哥。
傅岚生，从来是个谁对他好他便肯跟着谁的主。
然而容川脚步一顿，还是对谢盛歌道：“回去找颜赋成，让他派人盯紧了。”
傅岚生走的很快，生怕再慢一点眼泪就又不争气的往下落，还好这时候风大，吹得眼睛生疼，眼泪水好像来不及流下来就被吹干了，倒也哭不出来。
“你这个容川哥哥，除了这几句话，还会说别的吗？”温良奕嘟囔着，紧随其后，冷哼道，“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会儿风变大了，傅岚生拽了拽披在身上的狐裘，苦笑道：“他一直这样，从来没变过，过去都是我不懂事，总缠着他，他没赶我已经是他有教养了。”
温良奕皱紧眉头，一下子停了脚步，傅岚生见状打起哈哈，眼角闪过一抹错觉般的水光，轻声解释道：“我说笑的，容……”傅岚生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时换了称呼，接道：“容衡，他那个人，对付他就得耍无赖，我原来就这样，不管他脸色多冷，说的话多难听，就得往他身上扑，他不会拒绝人的，对付他就得这样……只是这回我怂了。”
温良奕依旧皱着眉，低声道：“你是有你的苦衷，你不肯说他也不知道。”
“呵呵……是。”傅岚生摇了摇头，他从来不是藏得住话的人，这会儿对着温良奕，终于忍不住开口，“可你看他问的那句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说是吧，好像我师父真的做了这些十恶不赦的事，说不是，我也不敢打包票……我就是觉得我师父这人虽然难捉摸，但你先前说的那些恩恩怨怨，我觉得他早就不在意了，他在我身上下的蛊，也是为了救别人，我不是不介意，可我能怎么办呢，找他报仇要他偿命吗？”
温良奕一愣，没想到傅岚生提起了辽平的事，就听傅岚生满不在乎的哑声笑道：“说我傻也好，蠢也好，我就是……有种直觉，我就觉得辽平这些人真不一定是他杀的。我这种直觉，其实一直都挺准的，从好多年前见着容川……到后来我遇上你，我知道你目的不单纯，但是也相信你不会害我。”
温良奕闻言一时间心里也有些复杂，他作为旁观者，自可以清晰的为傅岚生画一条路，可推己及人，他其实渐渐能理解傅岚生的犹豫，这天下不缺敢爱敢恨的江湖儿女，傅岚生却是怕他自己的爱恨伤了旁人的心。
温良奕抿了抿嘴，在心里低声轻叹一声，温柔道：“你……是看得透，否则依你所言，殷九涯这会儿应该好好地呆在蚀骨川，不会专程来永州找你，容川也早该回十溪城，不会跟着仲长原他们跑到永州这里来追查玄冥教的下落。”
温良奕眼瞅着傅岚生因着他的这番话红了眼眶，心里头一时间也有些酸，他起初也觉得傅岚生天真，可如今种种细细想来，对傅岚生的确是有些残酷了，殷九涯他恨不得，容川他爱不得。
他忍不住伸手，在刺骨北风中揽过傅岚生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傅岚生压下从喉咙向上涌的酸苦和不适时的委屈，摇了摇头，轻声接道：“师父给了我一样东西。”说着他从袖中拿出那方锦盒，道：“是一只蛊虫，吃着九霄回梦草长大的，依他的话，大概对着谁用了，就能让谁神志不清，对着自己予取予求。”
温良奕有些惊讶，没料到世间竟然真有这样令人称奇的神奇之物，一时间瞪大了眼睛，人也有些愣住，道：“他让你给容衡用？”
傅岚生点了点头：“他是想让我死前圆个梦。”说着傅岚生收了那锦盒，扭过头对温良奕道：“我骗不了自己，再对着容衡，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就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但是我害怕了，我不想变成我师父那样。”
说完，傅岚生踩着街边堆积的雪，感受脚底下碎裂的雪块，颇有些无情的意味。
温良奕的视线忍不住追着那锦盒到了傅岚生身上，见他收好也将手从袖中取出，这才微微一顿，开口时目光游向远处，说的话却十分严肃，对着傅岚生低声感慨道：“容衡武功盖世，寻常的蛊虫不见得对他有用。”
傅岚生一怔，也点了点头：“是啊。”应着，他又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殷玄的东西，我也不太信。”
他们二人说着，不经意间已经走回了春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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