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岚生心里发酸，先前明明是容川一次次赶他走，现在容川找来了反倒显的多余，他闭口不言，就着墙壁擦去指尖上沾到的干粮碎屑，闷不吭声的模样却让容川越发恼怒。
容川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紧握成拳，几乎能听见指节转动发出的脆响。曾经的傅岚生有多藏不住话，现在现在就有多难撬开他的嘴。
过去的画面交错着在眼前闪烁，撒娇的田田，哭泣的田田，委屈的田田，傅岚生像是盘踞在他血肉开在他心里头的一朵花，绚烂耀眼，每一片花瓣却都脆弱得不堪触碰，容川情不自禁的扯了扯嘴角，抬眼入目的却是傅岚生低垂的眉眼，曾经的明媚都已无踪迹。
容川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冷笑，是笑他自己。
遇见傅岚生之前他自顾自的冷了那么多年，也没人敢凑近了看一眼他，他不领情也不在意，直到十一年前他心间凑巧开了个小口子让傅岚生钻了进来。
站在容川眼前的人，虽然仍旧比他矮了一些，但已不是稚嫩的孩童模样，即使年轻也明显是一个成年人了，傅岚生脸庞的轮廓甚至是容川所陌生的，但他眉眼依稀还是那个被容川下意识记在心上的少年，会追着容川到处跑，脆弱渺小得仿佛离了容川就不能独活。
容川从喉咙里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仿佛无言的投降，他紧握的手一点点卸了力，同时向傅岚生迈了一步，低声道：“跟我走。”
不论傅岚生为什么来雍城，他呆在这里，都实在太危险。
容川的声音比幼时更加低沉，如晚钟回响，令傅岚生一怔，他恍惚中好像看到穿越重重时光的旧幕，年少的自己因着这句话而惊喜雀跃，忐忑不安，然后小心翼翼的追问讨要一句承诺。傅岚生眼睛里起了一层薄雾，他想那个年少的自己会抓住一双并不柔软却永远温暖的手，蕴开的暖意会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溢满胸口。
可是太晚了。
如果在数月以前，傅岚生从蚀骨川离开见到容川的第一眼他就肯对自己说出这句话，傅岚生一定不顾一切的奔向他的怀抱，可现在，胸口的钝痛时时提醒着傅岚生为时已晚。
容川看着傅岚生惊讶的表情，看着他微微**的嘴角，鼻腔里也上涌了一股酸意，傅岚生的眼眶里里快速的聚集起了眼泪，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眼角滑落。
然而傅岚生只是伸手下意识的抠挖着墙壁上的砖缝，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都很清晰，他抬起头看着容川，缓缓摇了摇头道：“你别管我了。”
说出口的一瞬间，傅岚生觉得他好像彻底堵死了自己生路，因此他竟然生出了勇气，没有扭过头躲避容川的视线。
曾经傅岚生觉得容川像寒冷渗骨的冰，像锋利尖锐的刀，而这一刻，他眼睁睁看着容川眼底的殷红血液一点沸腾起来。
“呵……”容川分明气极，却露出了一个几乎是灿烂的笑容，他弯起的眼睛看向傅岚生，却毫无温度，像是死神一点点靠近傅岚生，他弯下腰，离傅岚生很近，视线错开傅岚生，看向他身后的墙壁，贴近他的耳畔缓缓开口道，“我没有让你选。”
他的吐息尽数喷在傅岚生的脸上，而后容川一把抓起了傅岚生的手腕，强行就要把他拖走。
容川的触碰像火苗扫过，腕带之下的伤痕仿佛被尖刺扎进肉里，傅岚生不能留在容川身边，他会死，他不能死在容川眼前，这令傅岚生下意识的剧烈挣扎起来，竟然真的一下子挣脱了容川。
“你不能这样！我说了不要你管，我……”傅岚生叫喊起来，在容川越发阴沉的眼神里觉得喉咙也越来越苦涩，声音也不知不觉低了下去，他缓缓哑声道，“我已经长大了，像你说的，我不是没有地方可以去，不需要跟你回去给你添麻烦，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不是吗？那么大的茶庄，武林盟里出了事你也要管……你照顾好你自己就好，我不用你护着……”
“那你要谁护着？”容川直接打断了他，欺身上前捏住了傅岚生的下巴，冷哼道，“殷玄吗？还是温泗？他温良奕是什么人，你傅岚生清楚吗？就跟着人家屁股后面吃住同行？他殷九涯到底在做什么，你又清楚吗？就敢跑到雍城来找他？”容川几乎要喷出火来。
傅岚生听着，他又气又恼，他挣不开容川，只觉得下颚的骨头都疼了起来，偏偏容川的话字字珠玑，不入耳极了，傅岚生眼角通红，这段时日的说不得怨不得的委屈在这个时候统统上涌，他脱口而出瞪红了眼睛逞强道：“那也跟你没有关系！你就知道欺负我！是你不要我！都是你！”
容川看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屈辱的模样，心里也仿佛被车轮碾过，他想傅岚生就是当年那只猫，纵使平日里对它再好，稍微不如意，它就一蹦三尺地，逃到你看不见的地方躲起来，凑近了还会被他狠狠的咬住。
容川扭过头，强压下捏碎傅岚生下颚骨的冲动，磨牙凿齿的冷哼了一声道：“是，旁人都对你好，只有我欺负你。”
说着，他这一次重新拽住傅岚生的胳膊，任凭傅岚生如何挣扎，如同铁链一般锁住了他的手，而后轻功跃起，令傅岚生下意识的尖叫起来：“容川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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