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也看见了龙鳞,只见容川按了按太阳穴,像是气极又无奈,愁无可愁,长叹一声,而后低声道:“他轻功还不错,挑一个身手好些的跟上他,去找殷九涯的住处。”顿了顿,他从腰侧抽出逐光,一把放到了桌上,接道:“把逐光送去。”
管事一惊,想劝说什么最后只是默默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傅岚生一路上跌跌撞撞,好在已是深夜,街上人迹罕至,否则一路不知道该撞上多少人。
他有整整三年没听过容川叫他田田了,这一次听到了,却是告别。
夜风是冷的,可傅岚生却觉得浑身热气腾腾,像是穿梭时间回到那间书房,容川在他身后执笔,一笔一笔教他写字,一笔一笔为他遮风挡雨。
再不会有这样的人了,他的冷漠包裹了全身,拨开那一层层伪装,唯一柔软温暖的地方放着自己。
傅岚生在风中抽噎啜泣,分不清到底是母蛊作祟还是容川让他更疼,几乎要淌下血泪,他怕的从来不是容川的坏,他怕的是容川因此难过。
他颈间空空荡荡。
再没有什么能暖着他了。
脚边也空空荡荡。
再没有什么能保护他。
可若他的大树坍塌,表皮也裸露,那他才是真正一无所有。
傅岚生踉踉跄跄的向着这夜里唯一喧闹有光的地方而去。
东风楼。
门前还站着冬日里依旧裸露着大腿和胳膊的几个青楼女子,见到傅岚生的模样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打趣道:“哟,哪里来的小公子,是在哪个姑娘那受了罪,跑到我们东风楼来消愁了?快里边请!”
“是啊,这么俊俏的公子,是哪家姑娘这大夜里还把人往外推……”
“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到了我们这儿,不愁没有合适的!包您满意!”
傅岚生闻着她们身上的脂粉气就觉得头晕,却只能推开众人闷着头往里走,直至不顾老鸨的呼喊到了青楼后院,这才吸了吸鼻子,擦去脸上的眼泪,向着一间与春风楼布置相同,门前有一枚蛇形图案的房间走去。
殷玄果然就在屋中。
傅岚生眼角还带着泪,嘴唇干裂却发红,他站在殷玄面前,磕磕绊绊的着急开口,喘息不停道:“温良奕说绥安兵变,你……你先前答应他的,帮他铸剑……”
他说的断断续续,殷玄却也听懂了,只是他看着傅岚生狼狈不堪的样子,如同丧家之犬,着实觉得碍眼,径直打断了他,猜测道:“你去找容川了?”
傅岚生一怔,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候,门外却响起一阵脚步声,殷玄推开房门,就见门边放着一把剑,他拾起脚边的东西,回过头再看傅岚生,这时候不用傅岚生回答也明白了一些事。
他将东西放在傅岚生眼前,低声道:“呵,先有龙鳞,后有逐光。”
傅岚生一惊,看着那白玉一样的剑,仿佛怕被谁夺取,很快伸手把剑握在手里,同时眼泪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也顾不得还在殷玄面前了。
他不敢不要了,容川既然能把那块平安扣碾碎,那折断逐光也不是不可能。
他怀抱着逐光剑,温润的剑鞘不似寒铁,好像还带着容川身上的温度,他抿紧嘴,心想,原来他没有一无所有,容川哥哥不会让他一无所有。
殷玄抬起头看了一眼泪流的傅岚生,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冷哼道:“傅岚生,你哭什么,你比我好,至少他愿意护着你。现如今你这些烦恼,都是你自找的。”
傅岚生闻言,眼中更热,他不是矫情,可这一瞬间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宁愿容川不在乎他,因此无助的哑声道:“师父,我不知道……如果是你,会告诉他一切吗?”
殷玄一怔,傅岚生这师父兴许是叫惯了,直到今日也还在叫,但令他一瞬间犹豫的却是后面的问句,殷玄回忆起往事,自嘲的冷笑一声,他本不想说,但看着傅岚生如今的模样,还是开口道:“我没有你这样的运气,那人不爱我,不在乎我,我自然也不必替他考虑怕他伤心。”殷玄的视线落在傅岚生身上,他又摇了摇头,心想傅岚生这也不是运气,若他这个徒弟有他一半自私,一半铁石心肠,那容衡对他有情,要救他也并非不可能。
情爱之事,怎么有命重要。
殷玄不赞同的冷哼了一声,看向傅岚生,仍觉得他蠢。
“那你还救他?是为什么?”傅岚生不解道,声音还有些沙哑。许是命不久矣,又实在难过,对着殷玄,傅岚生都少了往日的害怕。
“为什么?因为我不甘心。”殷玄淡淡道,他看着傅岚生的不解,仍然不懂,他和容家那个小子都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好人,怎么会养出傅岚生这么个异类。
“你喜欢他吗?”傅岚生喃喃道。
“喜欢?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都忘了。”殷玄仿佛自言自语,语气又逐渐变得癫狂,咬牙切齿的冷冷道,“他死的太早了,我想让他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让他亲眼看见他在乎的人再一次死去,让他活着承受所有痛苦。我受过的,他怎么能不捱过。”
傅岚生一怔,被如此疯狂的殷玄吓了一跳,只是一瞬间他的心脏又抽疼起来,又让他再没有余力去想其他,他像是喘不过气一般,五指仿佛要抠进肉里按住了胸口却还是压不住那种疼痛,直到他喉咙一热,随即又呕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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