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穿过了一座座山峦,终于在午后时分,到达了有数千年历史的一座小城。张缄下了火车,又换了地铁。
在他还是青春年少时,曾经无数次跟着第一个男人手挽手站在地铁里驶过半个小城。后来两个人的事情暴露,两家父母暴怒。那个男人就拉着他的手,带他坐上地铁,送他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去往另一个城市的火车票,许愿说会尽快打点好一切去陪他。
张缄等啊等,后来的时间里,他收到了一封来自那个男人的信,信封只里装着叠他和一个女人做 爱的照片。张缄撕掉了那叠照片后,也遇到了赵寒宇。
自己一个人身在异乡,身上的钱很快就花光了,如果不尽快弄到下笔钱,他就不得不滚回家,去面对视自己为怪物的父母,和那个背叛了自己的男人。所以,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逐渐忘记了梦想这种东西,每天只为如何多赚一笔钱而发愁,哪怕只是一块肉,想吃的时候也攥紧了钱包犹豫再三。
不就是爱同性么?为什么不容于世?为什么连跟自己山盟海誓的男人都会抛弃自己?
天生没有飞越山峦的翅膀,不能像鸟儿那样自由地翱翔。所以想要到达梦中的童话之国,必须要用双脚踩烂荆棘,一步一滴血地走向终点。
几年不在这个城市,街道建设得越发让人分不清东西南北。张缄买了张地图,在车站牌旁边找了很久,才等到了该坐的车。算算时间,也不过才下午四点,按照多年的经验,家中应该没人才对。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彼此相见时尴尬莫名。
担心被旧识的邻居们认出来,一走入黑咕隆咚的楼道,张缄就把头上的帽子压得低了些。早几年堆满走廊的蜂窝煤都已不见,取而代之的,都是一辆辆电动自行车。
人仍是,物已非。
在阔别的大门前站定,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把犹带体温的钥匙,插进了锁孔转了一圈,钥匙就卡在锁孔中了。
大门没有按预期的那样随之开启,张缄拿着钥匙发起愣来,这门锁显然已经换过了。
说来也是,这么多年形同外人,避不相见,怎么会还给他留着家门的钥匙呢?
正在发呆着,楼下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张缄紧忙闪身跑了几步,上了顶楼。楼下的邻居大概是和母亲攀谈了什么事情,母亲也回了句什么话,隔得太远有些听不清。张缄就悄悄地走下了几节台阶,正好听到母亲急匆匆地说了句“我家儿子只是在外地上学很忙,没时间回家,不是不孝顺”,接着就是大门关紧的声音。
那尴尬的语气,连傻子大概都骗不过。
张缄怔愣地站了很久,等回过神儿来时,天色已经暗沉了。他这才拉紧衣领,盖低帽子,再也没有脸面多留,急匆匆地跑出了楼道。
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忽然走到了小时候经常玩儿的一个小公园。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不过公园里的小桥流水仍旧还是旧日模样。他依稀记得,公园里的小小石桥下面,自己曾经穿着开裆裤跟那个邻居一起埋了很多宝物。
那个时候两个小娃娃还学着武侠电视,手勾手发过誓,此生此世永不相负。
想到这些,忽然童心大起,从公园外面摆摊的老阿婆摊上买了个小塑料铲子,绕到石桥后面挖了起来。当年力气小,坑挖得不深,现在长大了,果然几下子,就被他撬出了一个铁皮盒子。
盒子上还写有歪歪扭扭的“张缄”两个字,彩虹尽头,果然是埋有宝藏的。
夜里找了家便宜的旅行社住了进去,又找隔壁的陌生大叔借了把水果刀,咔嚓咔嚓几下,撬开了铁皮盒子。
哗啦啦的,玩具洒了一床,都是张缄小时候一毛一分攒下早点钱,才买来的。变形金刚的小扑克,各色弹球,怪兽的塑料模型,老师奖励的小红花印章,上海大白兔奶糖的糖纸,还有一把玩具枪的子弹。张缄把这些东西拿起来一一翻动,明明是幼稚得不能再幼稚的东西,可是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个画着擎天柱大哥的扑克牌上还特别特别郑重地写着“汽车人变形!”。
当年的自己真是好认真啊,明明现在的擎天柱大哥上了电影大屏幕,甚至连大黄蜂都变成黄色雪福来,实在是岁月不饶人。
张缄放松身体,躺倒在铺满这堆东西的床铺上,翻了个身,身体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硌到了。伸手摸去,摸到一个小小的女用戒指盒。他有点疑惑地打开戒指盒,一枚天青色的泪滴状宝石掉了出来,在床上滚了几下,就不动了。
看到那颗宝石的一瞬间,张缄愣住了。
这和龙十三带他到虚无之地时得到的那枚宝石很像,但又绝对不是那一颗,这一颗更小更剔透。
纷乱的记忆从天青色的宝石中涌来,握着宝石的手指忽然收紧。
“大哥哥,你相信世界上有龙么?”那个小小的男孩儿问。
“这是一朵宝石花,只要你向他许愿,无论是什么愿望,他都会帮你实现。”少年这样说。
“那么大哥哥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要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画家!”
相信童话,再遗忘童话。
人类都是这样长大。
塞进袜子里的礼物永远不是来自于圣诞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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