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希埋着头，不太敢看秦月芬的表情：“我认真的，妈。下下个礼拜有个省级比赛，成绩好的就能进那个舞狮学校了，是省政府搞的正规项目。”秦月芬死死地瞪着他：“成绩好就能进？那成绩不好呢？不好你去干什么你告诉我？书都不念了，想做无业游民啊？”“不好就再试一年，我是认真的，妈！我真的很喜欢舞狮！”梁希急切地抢白道。
秦月芬不怒反笑：
“喜欢？！喜欢顶个屁用！你能靠它赚多少钱？够养得活你自己吗？”
“你知不知道你爸已经不要我们了！他在城里找了个新老婆！孩子都快生了！我就是不离婚，就是要拖着他，他想讨新老婆过新日子，没门！想都别想！谁也别想好过！”
“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就想你能考个好大学，咱们也风风光光搬到城里去！他梁建军算什么东西？！没有他，咱们母子俩也能过上好日子！”
“你现在跟我说你不想上大学了，要去搞什么舞狮？梁希你有那么一点良心吗？我就问你一句，你对得起我吗？你自己说！”
“我告诉你梁希！这个大学你想上也得上，不想上也得上！我明天就去找人给你办复读！”
第二天，秦月芬上班的时候把两道门都反锁上了。等楼下摩托车的声音渐渐远到听不见了，梁希推开窗户跨在空调外机上，然后扒着窗台踩到一楼防盗窗上，再顺着水管小心跃到地上。赶到三更堂的时候，方亦杉已经做完热身了：“师兄，你今天迟到了哦。”梁希若无其事地转了转膝盖，刚刚翻窗下来的时候好像有点扭到：“昨天睡得有点晚了，早上闹钟响了起不来。”方亦杉哦了一声：“我看着你呢，不许偷懒！”接下来的几天梁希简直有点拼命的意思了。
如此到了去省城参赛的前一天，他那段时间都特意卡着时间在秦月芬下班之前回家，那天也一样。梁希爬窗翻进去，一只脚刚落地，客厅里的灯突然噔一下亮起来，明晃晃地耀在脸上。秦月芬站在中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梁希心里一惊，咬了咬嘴唇叫了一声：“妈……”“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要不是楼下刘妈跟我说，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啊？你个XXXX你有没有良心啊？”秦月芬面无表情地骂道。梁希被灯光刺得眼睛发疼，感觉自己像刑讯室里的犯人一样：“……不是，我今天晚上就想告诉你的，我明天……要去比赛了。”“比赛？！你还想去比赛？！好啊，你翅膀**，我管不了你了是吧！”秦月芬的眼神渐渐陷入疯狂，“梁希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我死了就没人管你了！”
梁希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秦月芬就抓起餐桌上的水果刀，嘶吼道：“我死了就没人管你了！你想干嘛就干嘛去！去啊！去比赛啊，现在就去！”梁希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一步，飞身扑上去抢刀子，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两个人好一番纠缠，最后梁希好不容易把水果刀抢下来，滑坐在地上浑身都在哐哐发抖。他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试了好几次才撑着身体换成跪的姿势。他抓着秦月芬的裤脚，低头的时候眼泪刷刷直往下掉：“妈，求你，再给我三天，就三天！回来以后我全都听你的，我保证，求你了……”
清晨，梁希收拾好东西轻轻掩上门。天才蒙蒙亮，风吹在身上竟然还有点冷，他微微打了个寒颤。快到路口的时候，远远看见方亦杉已经在等他了。方亦杉本来在街边踢石子玩，听见脚步声抬起头，一看见梁希立马哒哒哒跑过来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个子比同龄人高出很多，看起来已经是个颀长的少年，可是每次在梁希面前总还像个小孩。
梁希笑了笑：“这么早？”方亦杉直接抓起他的右手：“师兄你手怎么了？”昨天和秦月芬争斗的时候划破了一点，他用纱布随便缠了几道，有点血水映出来，把纱布染成了粉红色。他不太自然地收回手：“没事，就昨天削水果不小心弄到了。”方亦杉蹙了蹙眉：“唉，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不会影响到比赛吧？疼不疼？”
这要是放在往常，梁希肯定说不疼啊，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可是这一刻他第一次想要示弱，想找点安慰：“……嗯，有一点吧。”方亦杉把他的手心展开，端在手里特认真地呼呼吹了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粒大白兔，剥开糖纸塞在他嘴里：“乖，吃块糖就不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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