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安顿假期的时候只喜欢在家里呆着，尤其是暑假。
外面蒸笼似的热。
傍晚，林泉催着安顿出去走动走动，别老在家待着。安顿往沙发上大爷样儿的一坐，动弹都不动弹一下。
林泉切了几块西瓜过来。
安顿想起柳江月跟他说的那些话，深呼了一口气，像给自己打气似的，终于问出了口。
“妈，我问你啊，”安顿低着头，不敢看林泉的脸，“要是我以后都不想结婚……你会生气吗？”
林泉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想还是找不着啊？”
“……”安顿觉得他妈在损他，但是又不敢开玩笑，紧张的要命。
过了会儿，安顿打开手机锁屏，举着给他妈看。
“妈，你看这个帅吗？”
林泉鄙夷似的瞅了安顿一眼，又看了看季淮卿的照片，问：“挺帅的，哪个明星？”
“我们学校校草！”
安顿又看到了林泉审视的目光，像是要把自己看穿。
林泉笑了几声，问：“你拿人家照片当手机桌面？”
安顿也笑了几声，说：“为啥不能？人家长得又帅，学习又好，北京有房，户口是上海的，家里六家公司，实习不到一年，现在每个月挣两万五，多少女生的梦中情人……”
居然看上我了。
安顿没说那后半句，却听见他妈调侃似地说：“你咋跟介绍媳妇儿一样。”
那一瞬间，安顿的冲动涌上了大脑，他低着头，看着季淮卿的照片，说：“妈，他是我男朋友。”
空调吹着冷气，发出空气流动的声音。茶几上的西瓜还滴着水，全流进盘子里。电视没打开，黑色屏幕反射出沙发上两个人的脸。安顿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仿佛过了许久，安顿听到林泉厉声说：“你胡说些什么？”
“我没胡说，我喜欢男生，照片上的是我男朋友，是我同学，是我室友，叫季淮卿，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说出来的那一刻，安顿好像释然了，他没有害怕，没有惊恐，只是平静地看着母亲的眼睛，平静地说出口。
家门适时地被打开，安国强开了家门走进来。
林泉眼睛里噙着泪，安国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过来问林泉。林泉颤着声音说：“安顿说……安顿说他是……”
“爸，我喜欢男生，我交了一个男朋友，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我们在一起快一年了，他爸妈都认识我，都知道我，也都支持我们，我希望也能得到你们的祝福和支持。”
几乎是下一秒，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安顿脸上。
安国强暴怒地冲他吼：“祝福个屁！！你他妈的还有脸说出来！！”
安顿的侧脸一阵剧痛，大脑恍惚了几秒才又恢复意识，他揉了揉脸，有点烫手，火辣辣的疼。他抬眼看父亲，抽了皮带，正举着手想要打下来，母亲哭着抱住父亲，把他往后拖。
母亲喊着：“别打孩子！”
父亲喊着：“你别拦我！打死他个小畜生！”
茶几上的西瓜在父亲的挣扎中被打翻在地，散了一地的红瓤。
母亲喊着：“安顿你先出去！”
父亲喊着：“你他妈别惯着他！！就是你惯着他！！变成个不男不女的玩意！”
安顿不敢再抬头，他拿起手机，趿着拖鞋从家里跑了出去。
这不是安顿第一次觉得言语能伤人，但是父亲的一字一句都如同刀子一样一次一次地把他的心脏割开再剜出来，最后放到地上踩。
安顿走到了家附近的公园，傍晚的风还带着些许暖意吹过安顿的脸颊。安顿打开手机前置，右脸有点肿。人群来来往往，孩子的笑声不绝于耳。
那是那么长一段时间以来，安顿第一次觉得孤独。
他给季淮卿发微信。
安吨吨吨吨：校草，我想你了
夕阳从天边沉下来，染红了整片天空，连同地面都被罩上了一层暖黄色。这是在北京不怎么能看到的景色。
手机嗡嗡的震动。
季淮卿的语音电话打过来。
安顿接了。
季淮卿的声音沉沉的，带着和夕阳散射的光一样温暖的笑意：“我也想你啊。”
一瞬间，安顿的眼泪刷的一下涌出来，刮过还疼着的脸，竟然有些痒。
季淮卿发觉了安顿的不对劲，问：“怎么了？”
“校草……”安顿声音有些颤，“我出柜了，我被赶出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而后安顿听到季淮卿温柔的声线，透过电流沉沉的响起：“你别哭，我陪着你呢。”顿了顿，又说，“我给你转点钱，你今天先在外面找个酒店住，好吗？”
“不用，我还有钱。”
季淮卿只是说：“乖。”
那边挂了电话，季淮卿给安顿转了500块钱，安顿没收，季淮卿直接换了支付宝转账。
安顿还是去开了房，他给季淮卿发了定位拍了照，报了平安。
洗了个澡，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安顿在酒店前台租借了充电宝，然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父亲的话一直一直在脑子里转，怎么都忘不掉。
没有冰袋，右脸还有点肿，安顿往左面侧着躺，在想事情，又没在想，脑子里很乱，又觉得空空如也。
半夜三点多，安顿静静地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他站在角落，周围的黑影伸出一只又一只的手，拿着玻璃向他砸，玻璃碎裂炸出碎片，扎在墙里，扎在地上，扎在他身上。明明是梦，痛觉却那么真实。
早上八点，安顿从梦中惊醒。
天已经大亮。
安顿洗了脸，刷了牙，却不知道该退房，还是续住。
他想回家看看，反正也只带了手机。
手机里没有季淮卿的消息。安顿有些失望。
安顿打开门，一个人蜷着腿靠坐在门口。
安顿又想哭了。
“季淮卿。”
季淮卿睁开眼睛，抬起头，看见了闪着泪光的安顿。他想站起来，一瞬间，腿有点麻，扶着墙才站稳。他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安顿的右脸。
“疼吗？”
安顿笑了：“还肿吗？”
“有点。”
安顿又笑：“你干嘛不敲门？”
季淮卿也笑：“我没坐多久，刚刚到。”
昨天接到安顿的电话之后，季淮卿请了一周的假，订了半夜三点半的机票，连夜赶到了哈尔滨。
安顿把季淮卿拉进房间：“你睡一会儿吧，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季淮卿扯过安顿抱进怀里，用他惯用的方式在安顿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安顿瞬间觉得无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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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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