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一下，便是断续两日。
燕地的山川河流拘束不住了，果然发了涝灾。
布政使司给朝廷上了通报灾情的折子，又亲临重灾之地抚恤。而朱棣也如同他对朱允炆所承诺的那般，将王府的俸禄献了出来，用以赈济灾民。
朱元璋一要分封藩王，监督节制北方统帅，便于千里呼应联络，二又不愿藩王拥立独大，反过来威胁朝廷。因而，仅在军事与岁禄、司法、人事、待遇上，给予藩王特权，而不可随意干涉三司行政。譬如后世《明史·诸王传序》记载：“明制，皇子封亲王，授金册金宝，岁禄万石，府置官署。护卫甲士少者三千人，多者至九千人，隶籍兵部。冕服车旗邸第，下天子一等。公侯大臣伏而拜谒，无敢钧礼。”
朱棣自然知道父皇用意，平日里格外注重与三司之间的来往规矩，只有遇到突发之事时，方才走动密切，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这几日，他便在布政使司中行走。朱允炆亦随行。夜了，朱棣就在布政司衙门的值房睡下，早早打发了朱允炆回去，不愿他吃苦。
回到王府之时，庄姚已将他的房间收拾了一番。因夏季已过，天气转凉，还将床榻上的竹簟换了缎面铺垫。
朱允炆用了晚膳，会到朱棣的书房中闲逛，翻看他已读过的书卷与留在其上的笺注，偶有会心一笑之处，偶尔也提笔，补上他的想法和回应。
窗边摆放的罗汉床，是朱棣休憩之处。
前几日的夜晚，雨落不止，他被朱棣留下，两人就在这简陋的床榻之上和衣将就了一夜。朱允炆莫名紧张到睡不着，对方却早早睡下了，夜半的时候，翻身朝他抱来，就像小时候一样，用高大而温暖的身躯，将他紧紧地保护起来。在这满是回忆气息的怀抱中，朱允炆只觉得疲累而轻松，很快便困了。
翌日清晨，朱允炆悠悠醒转，腿间似乎硌到什么。转头，便见朱棣一脸坏笑地凝望着自己。他***高胀着，浅浅地在自己的臀后磨蹭。他央着他，像那日一样，在他腿间放纵了一回。
朱允炆在床边坐下，拂拭着锦榻之上的褶皱，在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温度。视线却绕到枕边，细心叠放的一方丝帕。
他拿了过来，将他平摊开来，玄色的，有着蚕丝的柔韧与凉爽的触感。丝帕的一角，绣着一条金色怒张的四爪金龙。
他细细摩挲着，忽然忆起了那日关城酣畅淋漓的夏雨的夜晚。
心中突然像是被什么塞满了，满是酸胀。
“主子，您在这里啊。”
门未关，庄姚找着了他，推门进来。
朱允炆抬眼看他，“是你啊。”
“您怎么了？”庄姚直觉他心情不好，脱口问道。
朱允炆犹犹豫豫道：“庄姚，你过来下。”
“这……？”
“没事，坐吧。”说完，将手中的丝帕放入袖中，抬眼看他，道：“我有事想问你。”
“主子请说。”
“如果……如果有一个男人，愿意蹲**来，亲自用口……服侍你那里，却又不碰你，这是为什么？”
“啊……？”您也太直接了吧。如果庄姚口中有水的话，此刻早便喷出来了。他自嘲般说道：“我倒是没有亲历过，毕竟我身份卑贱，对方如果买下了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他呢。”
朱允炆带了几分焦急，道：“你莫误会，只是关于这南风之事，我知道你见得多，便想向你请教。”
庄姚缓缓摇头，道：“没事，主子。庄姚知道您没有别的意思。”说罢，他意味深长地打量他几眼，想问是不是有人这么对他，是不是那个人，想了想，却又生生将话吞了回去。在王府中待上一段时间，他也不得不学会了谨慎。
“我倒是见过。曾经我们那里有过一个人，士家大族的子弟，家道中落了，被坏心的亲戚卖来的。心性高得很，从来都是给客人甩脸色看。但偏偏有人喜欢。据说他初次陪客人过夜之时，被人用重金包下，对方碰都不碰他，反倒去服侍他。”
“那是为何？”
“我们都说，那个人是真的喜欢他，所以才愿意珍惜他、讨好他。”
“珍惜他、讨好他？”
“不错。为男人吹箫，毕竟是下贱之事，反倒情人间做起来不觉有他。而青楼妓馆，不过是寻欢作乐之地，客人掏了钱，哪有不尽兴的道理？除非是动了心了，才想好好对他，不愿让他疼痛。”
“那那个人，后来怎样了？”
“还能怎样？”庄姚笑得漠然，“那人被他感动，对他萌生了爱意。几月之后，对方玩腻了，甩手走人了呗。”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是真的喜欢他吗？”朱允炆愤愤道。
“有情是真，无情亦是真。这种事，在那种地方每天都在发生。何况，一个男人又无法开枝散叶，还不是连妾都不如。”
说及这些的时候，庄姚的面上，是无关年龄的淡然与冷漠，看得朱允炆一阵心疼。他忽然一拍床榻的边沿，道：“这种地方，留着就是个祸害，我让四叔将它取缔了去。”
庄姚凄惨地一笑：“主子，您救得了一处，救得了天下千千万万处吗？又救得了那些卖了身的、只能任人为所欲为的奴仆吗？”
朱允炆心头一梗，接不上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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