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已经到了周靖航家公司楼下的时候，才在一楼大厅犹豫不前。
毕竟是大公司，管理谨慎严苛，一个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是楼内员工的人在大厅驻足太久，多少会引人怀疑。
前台小姐悄悄盯着她看了片刻，而后实在忍不住上前询问来意。
成小霜性子向来怂，出了农村便进了学校，出了校园又成天泡在剧组里，这种场面她没怎么见过，心里没来由的紧张。
前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年头的员工都很精明，以貌取人已是少数，其实并无恶意，然而小霜的自卑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她看着妆容精致衣着得体的小姐对她公式化地微笑，要找周靖航这几个字便迟迟说不出口。
到最后也没敢上楼，周氏集团比她想象中还要气派万分，她总觉得自己是去给周靖航丢脸的。
她给他打了电话，只是他最近似乎真的太忙了，电话占线得太频繁，她打了几个没打通，索性坐着出租车去了医院。
这年她确实演过不少戏，可大多是小角色，剧不红，就连主角都无人问津，更别提她这种配角，走在街上压根儿没人能认出来，因而去医院也是坦坦荡荡不戴口罩无需伪装。
一开始去的是肠胃科，她这小半个月以来时常干呕，然而片刻之后医生便通知她去妇科，蠢丫头再蠢也能意识到些什么，她皱皱眉头，心中有些发慌。
几番检查下来，医生果然一脸给了她怀孕的答案。
她神经大条，照顾别人体贴入微，对自己却不是很上心，例假两月没来也没有发现，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已快三个月大。
成小霜捏着化验单出来，她没来由地害怕，周靖航的电话也一直打不通，只能在楼道里的休息椅上坐着发愣。
住院部内，小霜的爸爸成大海正靠在床头打吊针。
他这两年越发自暴自弃，赌瘾也越来越重，身后欠了一屁股债，连高利贷都有胆子碰。
四处躲债似乎已经成了他的生活日常，只是上一周一时没忍住又去了赌.场，当场被债主雇的人打了一顿，身上连烟钱都不剩，满衣服全是血。
他自己剩着一口气来的医院，这样的烂人反而最怕死。
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的混蛋，下手也并不留情，他已经在医院里呆了一周，如今烟瘾酒瘾赌瘾什么毛病都犯了。
医院里也没半点娱乐活动，顶多是挂在墙上的电视机还能供大家看上一会儿，里头正在播放一个古装剧，女主角身着一身白衣，哭得梨花带雨，边儿上一个病友老大爷嫌弃医院里听哭声忌讳，嚷嚷着让护士小姐换台。
“这年头全是家长里短的剧，演员一个个长得都差不多，哪有咱们那个时候的电视好看！”病友大爷冷哼一声，拉紧自己的被子。
成大海正对着输液瓶发呆，听大爷这么一说，随意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电视，这不看还好，一看倒看见个眼熟的角色。
他眯着眼睛一瞧，不可能看错。
那个被大爷吐槽正在哭的公主身后站着的丫鬟就是成小霜，成大海再怎么不回家，自己的女儿还是认得出来的。
这么多年下来，他都快忘记自己女儿是学什么专业的了，如今冷不丁看到电视里的小霜，倒是想起来了。
护士小姐正要换台，成大海“啧”了一声，连忙把遥控器抢过来，冲还在嚷嚷的大爷说：“那是我闺女，看见没！”
“哪个？公主？”大爷显然不信。
“公主后边儿那个，端着盘子的丫鬟。”
大爷瞧了一会儿，而后口气满是不屑：“丫鬟啊，我还以为你说你女儿是大明星呢。”
边上一个大妈忍不住插话：“能演丫鬟也厉害啊，都是上电视的人，挣的钱肯定比咱们普通人多！”
“哎老成，你那医药费不还欠着呢？找你闺女要钱去啊，这么大一闺女培养出来，得花家里不少钱吧？怎么就这么让亲爹在这鬼地方受罪？”
成大海死要面子，旁人也不知道他的德性，于是胡乱说了句“她忙，过两天给我汇过来。”而后拖着吊瓶架走到外边楼道透气去了。
那些人说的话没错，他的老妈妈过世这一年来，他着实受了不少苦，手头没几个钱，挨打也是家常便饭，眼下女儿能来钱，可是他这么些年不回家，压根儿联系不上人。
然而似乎是上天不让父女断了这孽缘，成大海在医院楼道走了没一会儿，正巧碰上了坐在休息椅上的女儿。
他想也不想便冲过去诉苦，小霜哪怕早就知道爸爸是怎样一个人，可到底还是他女儿，见到成大海一身纱布裹紧，一时半会儿也将怀孕的事暂且搁置。
她被成大海拉着去付了医药费，可父亲的德性做女儿的最清楚，他还想再多要的时候，她便胡乱撒了个谎，只给了两万。
两万对于小霜来说也不算小数目，然而成大海花钱如流水，压根儿顶不上用。
他私心记下了女儿的手机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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