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瑜傻住,怔怔凝望他,眼前不受控制地被眼泪模糊。
“钦钦,钦钦……”
她徒然喊他,在他身侧来回飘,想把他看得更仔细。
蓝钦跑进露台,躲在窗边的墙后,抿着唇往楼下望,桑瑜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小楼院外,漆黑夜幕里,由远而近的一群少年男女。
熟悉的蓝家脸孔,却绝不是成年后的殷勤谨慎,满脸刁钻,夹着十来岁孩子专有的戾气。
“躲什么躲!出来!”
意识到要发生什么,桑瑜双手在抖,本能地去护着蓝钦,然而触不到实体,无能为力地从他身上穿过。
她又冲到栏杆边扯着嗓子大吼,“滚!都给我滚!”
喊到剧痛,发不出声音。
桑瑜听到蓝钦走开,惊慌地跟过去,见他快速埋进一间昏暗的屋子里,蹲跪在地上,在脸上胡乱涂抹画画的油彩。
那么一张精雕细刻的脸,涂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对着镜子,尝试露出凶狠的表情,配着油彩还真有几分吓人,楼下大门被咚咚撞响,嬉笑咒骂愈发高昂,许久不肯罢休,他握拳大步冲下去,学着鬼叫一把将门拉开,疯子一样挥着自制的武器打在那些人身上。
桑瑜帮他打,帮他骂,想去抱着他保护。
可一件也做不到,她急匆匆地漂浮在混乱的人影里,哭到看不清蓝钦灼灼的眼睛。
很晚了才平息。
他们闹够了,嘲笑够了,一群人得到了扭曲的满足。
蓝家二叔来过,扯开蓝钦,训斥他不伦不类。
后来奶奶也来过,摸了下他的头,叹息着给他一个小纸盒。
蓝钦脸上的油彩乱糟糟晕开,他手臂上有些伤,蜷在客厅沙发的小角落里,埋着头一动不动。
桑瑜脱力地伏在他的腿边,全身都痛,痛到没法呼吸。
蓝钦抬了抬头,把奶奶带来的小纸盒拉近一点,小心翼翼拆开盖子,里面是块简单的小蛋糕,雪白奶油上,嵌着一颗草莓。
桑瑜咬住牙关。
他用手指抹了少许奶油放在唇上,舔了一下,轻声说:“祝我生日快乐。”
桑瑜呆了一瞬,继而哭到崩溃。
她不知道眼泪有没有实体,可疼那么清晰。
深夜,蓝钦缩在小床上,昏昏沉沉高烧,裹在被子里意识迷离地发抖,他喉咙里滚着低微的气音,断断续续嗫嚅着冷。
桑瑜的手一次次从他身体里穿透,仍在固执地反复尝试。
她做出搂他的动作,从背后拼命拥着,“我在呢,钦钦不怕,有我,明天就好了,都会好的。”
桑瑜的泪糊住视线,再睁开眼,她飘在白惨惨的病房里,长大些的蓝钦瘦到不成人形,正在昏睡,喉咙和手腕上缠着厚厚纱布,数不清的仪器在滴滴作响。
奶奶进来,强行把他叫醒,灌不下水和食物,洒得满床都是。
他木偶一样没有反应,眼睛半睁着,全是雾沉沉的死气,任由奶奶厉声,给他插上针头,让冰凉药水流入身体。
桑瑜朝他扑过去,将将触到时,又被抽走,跳到了她县城的家门口。
出院的蓝钦戴着墨镜口罩,趁着夜色从车里下来,步履艰难地一步步慢慢走,怀里搂着小猫玩偶和牛皮纸袋,郑重放在台阶上,鼓起勇气按了门铃,然后跌跌撞撞跑回车上。
桑瑜想拉住他,不让他走,他就应该站在这里,让她早早地跟他相遇。
手再次扑空。
她又飘到大学校园,看蓝钦全副武装地偷偷躲在大树后等她经过。
还去了临江高层。
客厅,他靠在落地窗边,不厌其烦地反复吃下她卖的食物,铭记其中最细微的味道特征。
工作间,他窝在写字台下面,手里攥着最后一封跟她斩断联系的信件,把手背咬出斑斑血迹。
她最后目睹的情景。
是成年的蓝钦独自徘徊在黑暗里到处找她,嘶暗地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声音扯得支离破碎,“小鱼,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桑瑜痛哭出声。
她死死搂住他不放,用尽力气大喊,“不离开你,我不离开你!”
她喊到撕心裂肺,有双手臂紧紧环着她,滚烫的吻落在唇边,有水迹流淌,沾湿鬓发。
桑瑜抽噎着挑开肿痛的眼。
眼前是家里的卧室,柔软的床,蓝钦的怀抱,他炙热的体温。
不是梦了……
她能……能说话,能动作,能拥抱他了。
桑瑜目不转睛盯着蓝钦近在咫尺的脸,溺在他浓郁欲滴的眼瞳里,梦里一幕幕场景利刃般捅着心,血肉模糊的疼,也不及此时此刻,撞上他惊惶无措的目光。
“钦钦,钦钦……”
她不停叫他。
蓝钦满头汗地轻拍她的背,吮掉她的泪,“难受吗?哪里疼?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别怕,宝贝别怕。”
桑瑜摇着头咬他胸口。
“是你别怕……”
“不好的全都过去了,奶奶走得安稳,蓝家其他人哪个也不用在意,”她一字一字说,“我不会离开你,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连我也不行,孩子也不行。”
“我家钦钦,以后每一天都要纯粹地被爱。”
下一次的孕检里,医生的反应更夸张,严肃表示她还要再去买一沓彩票。
桑瑜怀的不单是双胞胎,还是可遇不可求的一对龙凤胎。
蓝钦关于儿子和女儿应该怎么对待的问题不用再纠结了,他这个新手爸爸,一上来就是史诗级挑战,必须得儿女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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