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百鬼出游
“四皇兄？”
“七弟。”
那年轻人面如冠玉，俊秀温柔，唇边的微笑亦是清雅脱俗，令人见之就难免心生亲近之感。
此刻他笑也和善，人也温柔，轻声慢语得像是露珠柔润，瞧见了江扬和羌霄就也荡开了个浅笑：“这位是你的朋友？”
江扬就也朗然笑答：“这位是羌霄，说来四哥你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阿霄吧？”
四皇子独孤文含着笑仍是温柔道：“倒也算是久仰大名。”
他的语调柔和清雅，既很客气，又很尊重，安安静静的目光专注地落在羌霄身上又是认认真真的温和。
如此平易近人的一位浊世佳公子，也难怪会得人人交口称赞。
“客气了。”羌霄只平和地简易一礼，“见过四皇子殿下。”
“诶——”四皇子倒是微笑得有些无奈，“出门在外又何必如此拘泥于身份？就算是在这大月城里，羌兄也直接唤我的字便好——”
“不必了，四皇子客气。”
四皇子摇摇头却也并不强求，仍是温善同他二人道：“今日这大月城里很是热闹，白日赢山随父皇同文武百官祭完天地，我就与你三哥约好了出来游赏，你也知他这几年难得能在大月城里久待。我本想着带他四处瞧瞧新鲜，可惜路上遇到他军部的友人，我也就同他先行分开了。”
江扬笑道：“难道三皇兄的友人四皇兄竟不认得么？”
四皇子仍是微微含笑，也微微叹了叹气：“认得归认得，只是到底也没什么话可聊不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索性干脆不聊，倒是叫彼此都能得个痛快。
江扬就也失笑：“四哥倒是随性。”
四皇子笑着摇头叹道：“到底比不得你啊——”
他语调轻柔，温文转向羌霄：“倒是你与羌公子游玩至今可曾遇见什么好玩的？”
“阿霄看中把刀。”江扬洒然道得干脆，“别的就没什么新鲜的了，倒是和去年差不太多——”
四皇子笑道：“是你腰间的那柄么？”
江扬一愣，却是再度失笑，拍了拍腰上短短的细剑：“这是母后新给我的佩剑，不是刀。”
他并未嘲笑四皇子竟是分不出刀剑，这在他眼里像是也没有什么。
倒是四皇子自嘲笑笑：“这个制式倒是罕见。时下各式物品花式繁多，种类迭出新奇，若不出鞘，我竟是分不清刀与剑的。”
江扬笑着却是皱了皱眉：“四哥……是有什么话想说？”
“图穷匕见……”他问得直接，四皇子沉吟间也就终于敛去了那种温软的轻松，“西郊事发后那位被禁足东宫两月，而今虽被解禁，但怨怼难消。此次虽然最先明明是你无辜遇袭，但因此害他被父皇怀疑而禁足，我怕他是不会想要放过你的，你今后恐要多加小心——”
江扬一愣，像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地提醒他这种事，毕竟他与太子和四皇子两派其实都不算熟络，而他们往日虽已是明争暗斗，却也大多不会把这些事扯得太明白、扯到外人面前来。
然而纵使如此，江扬自觉也不是听了他这两句就算是被人划了派系，于是也只是笑笑，仍是随意得散漫：“多谢……四哥关心。不过我想二哥不会那么不分青红皂白——”
四皇子独孤文却只是温文笑笑，慢得清浅，话里有话：“近来朝中一直在说，既已理清九弟之死的确是病故，按理我大夏仍与中周结着盟约，也理当再送位质子过去——”
江扬闻言微微向右侧转开了目光——而羌霄坐在他左边——表情却是没什么变化。四皇子见他不像有丝毫惊讶或疑虑，倒像是早已知道了些他想说的，只是也没有他意料该有的愤怒不甘。
于是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会儿，仍是道：“……朝中不少大臣似乎都属意于你，这背后……太子的报复之意已算是连遮都不遮，你恐怕——”
他言尽于此也就不多说了，显然其中意思已是不言自明——你若是束手待毙，只怕是要被送到中周为质了。
奇怪的是，非但是江扬，就连羌霄听他说到这里也不像是有太多震愕，反而平静得反常，于是此处一时之间竟也是彻底静寂了下来，外面街市人声鼎沸，不时还有烟花爆竹耐不住寂寞地四处乍响，更衬得此间安静得诡异。
“……哈。”
诡异得太久，江扬也终究是决意还得自己去打破它。于是他到底笑了一声，眉眼舒展得只有飒飒清朗的洒脱，像一片刀片似的竹叶，到底是随风如御风，清冽得利落也自在，也似没什么……不可说的。
“其实此事也没有什么，既然总归是要送一个兄弟过去，那倒也不如是我。反正我平日散漫惯了又不爱入朝做事，身为皇子既然注定无所建树，倒不如当几年质子也算是替我后夏的百姓做点事了——”
他却不知这般言论于羌霄又算不算熟悉？
而后者此刻也只是温慢地托着茶盏抿了口茶，粗茶而已，难免涩口了些——后者却像是不觉。
独孤文沉稳着也是不禁皱眉：“……你就不怕你回不来吗？”
其实江扬自小习惯云游江湖，说是当真如何离不开故乡倒也未必，总不能说是贪恋旧地风光吧？
但他此刻落拓神色中些微漏出的落寞却又的确像是念及此地风光与雪，念及长河化冻，朔海成金，念及……夏侯园白若云海的漫目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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