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韩恩也常常参与文学社的活动，遇见吴幼清的时候一就要拉着他讲相声，吴幼清从他这里听到了不少其他外国小说，深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全新的人了。
不过这种全新的感觉维持了不过几天，就被左茂行打散了。
左茂行并不是故意的，他不过是在家里和商会的朋友们提到了挽回权力实业救国的细则。吴幼清句句听在了耳朵里，却又句句不明白，怪只怪他们总是提到社会学，经济学这两种他没有接触过的知识。
但吴幼清到底也想维护这个全新的自己，所以他专门跑去问了郑韩恩，可惜郑韩恩虽然是从外国读书回来的，但却对这两种知识毫无兴趣，一心放在相声上，所以没有办法解答吴幼清的疑问。
吴幼清不肯罢休，去找教自己的账房问，账房也不懂社会学经济学的东西，但他告诉吴幼清，少爷和朋友们建立了一个工业研究所，各厂出五台机器放到周边村庄去，然后散放棉纱，让织户按要求出工，出工后的东西一部分拿来，一部分自留，机器免费用五年，所以拿到厂里的布不给出工费，用自留的布顶工钱。
“这是个好办法，近来不太平，厂里工人总是不够，这样出工快，东西也好，而且乡间的小作坊买不起机器，产不出新布都吃不上饭了，这回少爷也算做慈善的。”账房补充道。
吴幼清觉得主意是好，也够大方，但正因为主意好，因为左茂行大方才凸显出他自己的狭隘。
过去几年厂子是他管的，管的乱七八糟。结果左茂行一回来就开始改革，提高工人工资，机器外包。
左茂行确实有了实业家的样子。
唉，怎么总是赶不上呢。过去左茂行是进步青年，吴幼青就不断地去努力，也想成为一个新的文明的青年。等好不容易他稍微有些进步的时候，左茂行又一脚跨出了进步青年的圈子，进入了实业家的行列。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太差劲了。
吴幼清颓丧回家的路上又生了破罐子破摔的萌芽，他停在门口，几次想扭头到热闹的街上去寻找快乐，但想到左茂星冷漠的脸，还是忍住了。
当天左茂行就听说了他打听工厂的事情，吴幼清近来的努力左茂行都看在眼里，对于这东西，左茂行本来已经灭掉的希望又开始闪烁起来，那天晚上他没有应酬。从厂里回家后就找吴幼清去谈了话。
吴幼清有些惊讶，毕竟自从上次衣服的事情之后左茂行待他一直是非常冷淡的。
吴幼清进门坐下后，左茂行竟然详细给他介绍了厂里现在的情况，以及他们制定出来的应对计划。
吴幼清并不能完全听懂，但他算是有生以来头一回这样认真地细听关于厂里的事。
左茂行介绍完了，说道：“我所认识的文明并没有沈小姐所认识的那样洁净，我也从来没有过拯救人民思想的觉悟，因为我个人认为穿衣吃饭是根本，解决了根本才能往上一步去聊思想。”
吴幼清觉得他说得真是好，真是更有实业家的样子，他道：“觉醒青年也是要吃饭的。”这算一句附和，吴幼清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不仅没有沈小姐那样洁净的文明，连左茂行这样执着穿衣吃饭的救国之心也没有。
他自己是空心的一个躯壳，但他愿意为左茂行去把这躯壳填充起来。
左茂行听了他的话竟然点了点头，说：“你能这么想，是很好的。”
吴幼清趁机说：“我近来学英文有长进的，不过账房他也教不太明白，我是很想跟你请教的。”
左茂行点了点头“学习是好事，我当然愿意辅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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