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吴青嘉的表情太严肃,并排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同时收回咧着的嘴。
左一闻问:“怎么了,你妈不是明天才到家吗?”
吴青嘉摇头,然后把电话号码的事跟他们说了,左一闻不知道自己当时脑子里在想什么,突然张嘴冒出一句:“要不我跟你去吧。”说完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怎么搞得像十八相送难舍难分似的。
吴青嘉摇头,“别了,来回票钱不少,别瞎折腾了。”
左一闻觉得也是,他没有心思再看电影,站起来拽了拽沈亦宁的头发,说:“那我先跟他回去收拾收拾,我送他去车站。”
宁宁拍了他一下,正要来一句她也去,吴青嘉说:“谁也不用送,我过来的时候没拿什么东西,直接就走了,不想让我姥姥知道,我怕她跟我妈通气。”
左一闻难得舍不得一个人,但他这个年纪最爱面子,心里已经舍不得了,嘴上和脸上了千万不能被察觉,所以只点点头,嘱咐了一句慢点儿。
沈亦宁也站起来说了几遍小心点儿,然后从卧室拿出一串钥匙扣递给他,说是自己亲手做的。
等吴青嘉在门口穿鞋的时候,左一闻左思右想,又改变了主意,还是决定送送他,就送到小区门口。
两个人都穿上鞋出门,一路往门口走时,左一闻还嘱咐他:“你要是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憋着。”
吴青嘉嗯了一声,到了门口的时候突然严肃说:“我觉得你追宁宁有难度,不然考虑换个人吧。”
左一闻刚刚酝酿起来的不舍瞬间烟消云散,他手里要是有个工具,一定把面前这小子满嘴的牙都敲下来。他吸口气,嫌弃道:“不追她难道追你啊?”
吴青嘉神色淡淡,一副认真思索过的样子说:“也不是不行,把你那房子多分给我几套,我勉强……”话没说完就被左一闻踹在屁股上的那一脚打断了。
“滚你丫的,胃口还挺大!”左一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兄弟为了打他房子的主意变得这么鲜廉寡耻。
吴青嘉锤了对方一下,两个人打打闹闹半天,到了分别的时候一句想你都说不出口,但左一闻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往回走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
吴青嘉坐上车给他妈打了个电话,这回对面好半天没接,他又打,还不接,直到大概打了五六次,终于电话通了。
不过电话面对的人他不认识,那人说:“你等等,她没拿电话,别老打了,一会儿等她回来让她给你打过去。”
吴青嘉赶紧问:“你谁啊?”
“我隔壁床位的看护,你一会儿再打吧。”
“什么隔壁床位,你们那是哪啊?”吴青嘉坐直了身体,扭头看见车窗上太阳的影子,他觉得在这种暖烘烘的时刻,身上竟然上一阵凉意。
“市医院,肿瘤科。”
对方说了六个字,吴青嘉数的清清楚楚,为什么数,他也不知道,现在他的脑袋里塞了一团过水的棉花,又重又黏。
那一路真是他少年时代最漫长的几个小时,即使后来长大了回忆起来,依旧能想起窗户上的阳光。
那天的阳光真冷。
等到了地方,吴青嘉一下车就拽起书包往出跑,拦路上的出租车时声音都是颤的。
他自己还是半个孩子,即使自认为是个成熟的男子汉,但那个时刻真的特别想哭,特别想妈妈。
到了医院他又给妈妈打电话,这回她接了,他直接说:“你在哪个病房?”
对面人沉默片刻,似乎被这突然的提问骇到了,好半天以后才无奈地说出病房号。
吴青嘉跑上去的时候觉得自己腿发软,等打开病房门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他妈妈坐在陪护的椅子上,虽然没有化妆,脸色苍白了点儿,但绝对是健康的,他想松口气,但又没有办法觉得庆幸,因为病床那个人他也认识。
是他爸爸。
真是好久不见啊,吴青嘉脑子里首先闪过的是一个女人柔柔的笑容,还有她说的那句:“你叫我一声妈妈。”
吴青嘉咽了口唾沫走进去,艰难地对着床上的人叫了声爸,陪护椅上的人想瞒着他叹口气,但是吴青嘉听到了。
那天晚上妈妈跟他解释了这件事。
他爸生意黄了,二婚也离了,现在身上长的东西在做病理,出来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要是良性做手术就行,恶性就有生命危险了。
吴青嘉想了想,这种情况要是放在小说里,他爸爸应该能达到主角或男二的级别,下一步就该逆袭了。
他自娱自乐,想笑一笑,但却感觉自己眼睛开始发烫,要落泪了。
那天吴青嘉躲在房间里给左一闻打了个电话,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左一闻打电话,电话通了以后,左一闻喂喂了两声,突然叫:“天天,天天,听见我说话了吗?”
吴青嘉有一个瞬间突然安下心来,就像回到了小时候那个跟左一闻一起待着的被窝里。
吴青嘉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刚想冲电话那边笑一笑,或者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谁知道一张嘴突然哽咽了。
电话那边刚才的呼唤停止了,吴青嘉把手机从自己的耳边拿开,然后脸埋进胳膊肘中,默默啜泣起来。
真是丢人啊!
怎么能哭呢?
吴青嘉想挂电话,但又不敢挂,他的眼泪总要让一个人“听见”,否则这些眼泪又变成过去那些坚硬冰冷不可融化的东西戳进他心里,然后封锁住,在各种时刻突然折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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