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秦璘想,万一郑尘被人贩子一棒子打昏,绑去寨子里当人上门女婿可怎么办?或者被麻袋捆走,挖去器官,最后抛尸山野,无处可寻……
两人商量了一阵,最后决定郑尘提箱子走前面,秦璘走后面。
爬上山去,风景大不一样。
眼前是土黄的乡村小道,青绿的水稻远近交错,远处的山坡上还有梯田,也是绿油油的。除了山外,也看得见村舍了,一律青顶白墙的三层小楼,家家有院子,鸡鸭遍地跑。
他们回头看了看,才知道脚下的黄土路是削了半边山铺出来的,刚刚的小路应该是村民自己搭的捷径,方便下山的。
郑尘与秦璘搭了一辆三轮车,往脂山去。
路上的田园风光极好,夏季的青山连绵在蓝天之下,田野里的水稻颜色不浓不淡,灌木丛的紫色牵牛花自在生长。
抬起头时,便是连电线也不见的广阔天空,一眼望去,便能看见田埂上牵牛的老人,或是背竹筐的妇女。
小车上的窗开着,秦璘宽松的蓝T恤被风吹得鼓囊囊的,他朝郑尘笑——白皙的脸,细红的血丝,乌黑的眼眸,一排小牙齿。
这里有天地间最纯粹的景色,难怪秦璘透着一种无可比拟的天然。
他们在一条小河边下车。
秦璘卷起裤腿,迅速跑下河。河边有水车,挂了些水草;河的上游有一个小瀑布,瀑布下面有几个赤膀子的小孩。
“行李就放路边,没人拿的!”秦璘朝郑尘招手。
郑尘一笑,也下去了。
“把鞋袜脱了,踩水草,青苔很滑的——啊——”秦璘刚说完这话,自己就仰面一滑,坐进了水里。
郑尘淌水过去,要拉秦璘起来。刚伸出手,郑尘只见一串亮晶晶的水花在空中滑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随即落在了自己身上。
“秦、璘!”
“哈哈哈……哎呀!”秦璘两手拨水淋郑尘,却拨不出刚才那样完美的水花,反倒因为坐在河里的缘故尽受水打。“唔——好冰!”
“还淋不淋?淋不淋我?”
“不淋了不淋了!哈哈哈……”
郑尘把秦璘拉起来,这下他全身都濕尽了。衣角的水拧不干,贴在背上又冰,秦璘索性脱下不穿了。
午后热烈的阳光下,那人瘦削的胸脯白如霜雪,映着水中流淌的光影,似森林里的神祇。
“走吧。”郑尘牵起秦璘的手,感觉到什么很硌人,便把他的手捧起来,拨开他的指头:“捡了什么,嗯?”
秦璘咬着嘴笑:“小贝壳、翡翠、汉白玉……”
翡翠?汉白玉?
郑尘把绿色的小石头对在光下,转了一圈:“啤酒瓶的碎玻璃,”又捡起白色的看了看,“鹅卵石。”他看着秦璘清澈的眼睛,“喜欢就拿着吧,小心别割破手。”
“嗯。”
-
秦璘说,脂山一直在他的回忆里,而这回忆却像梦一样渺茫,以至于他时常怀疑这份记忆的真假。山上有庙,庙里有僧,房舍后有菜园,屋顶上有大钟。奶奶是庙里的居士,秦璘曾与她老人家一同念经、吃斋,也与庙里的小孩一起去后山采野花、舀泉水。青烟一样的记忆,无首无尾,一闪而过。秦璘说,他要去找。隐在山间,住在禅房,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日暮之时,秦璘向坐在院坝里练书法的老僧借了一间房。庙里平常就有专为居士、义工们留的宿处,要住下并不难。
小屋里仅有一张床、一张桌,木窗外林木繁芜,望不见远处。入夜后,西风起、寒露生,加之山中潮湿,十分浸人。
秦璘靠在床头,疲惫不堪,却睡不着。便听着窗外的风声、鸟声、草木声……
木门颤抖着,飘开一条细口。
秦璘一惊,缩去墙角。
没有脚步声,没有说话声,草木摩挲推撵,时而迅疾,时而幽远。
秦璘冷,又不敢下床,便捡起郑尘搭在床缘的衬衣穿着,而当他想到中午冰凉的河水时,愈发冷得不可控制了。腿上的被子也不知先前谁人盖过,秦璘不愿多碰。
门又打开了些。
“你怎么才回来……”秦璘小声说。
“大锅烧水,到第二轮才有我们的呢。”郑尘端着一个木盆进来,水面浮着一只塑料水杯。“换药吗?”
秦璘摇头。
“嫌麻烦?”
“太累了。”
今天上午坐了三小时车,下午在河里摔了一跤,又爬了两个小时的山,若不是冷,秦璘早睡了。
“靠过来,我给你换。”
秦璘挪去床边,侧身躺好。撕去敷贴的时候,头皮痒痒的,秦璘的耳朵热起来。一只温热的手,隔着纸巾,在头侧摩挲,把已经干裂的膏药慢慢擦去。熟悉的药味在小屋里弥漫开,因为夜晚的寒气而变得清凉。太阳穴在跳动,肿瘤似乎在张大,秦璘害怕着,直到新的敷贴稳稳地贴在原处,他才坐起来,摸了摸头侧。现在,他已不似刚才那么冷了。
郑尘的手被膏药染成深黄,他舀了一杯水,简单冲洗了两遍。
“那样洗不干净的。”秦璘把郑尘拉回自己身边,掏出纸巾,沾了些温水,给郑尘擦手。卡在指甲里的,把纸巾折成尖尖剃出来。擦了三遍,干净许多。秦璘抓起郑尘的手闻了闻:“还有。”准备擦第四遍。
郑尘笑道:“不用了,谢谢你。”他把秦璘盖进被子里,“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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