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画得也不是很好嘛，跟咱们差远了。”立在一个半长发男生后头看了半天，苏波大笑一声，跟朋友大摇大摆地走开了。那一片的学生不知是哪个学校的，都忍不住扭头瞪住他背影，怒目而视。见一和展正希恰好看到，面色不禁沉下去：“苏波这张贱嘴，迟早要被人撕烂。”
贺天走在边上，这会儿夹着烟吞云吐雾的，心不在焉。见一还在叨叨咕咕地骂着苏波，一会儿抬起头，“啊”的一声往前一指：“红毛！”
倏地抬起眼，贺天脚步一顿，果然见莫关山在前方街边被一个老奶奶拉住了，正向他推销着什么。探询地走近几步，贺天抬起下巴定睛一看，见那老奶奶手里拿着个竹匾，上头摆着一串串姹紫嫣红的花儿，好像是杜鹃一类。莫关山为难地挠挠头，似乎不想买，但又不忍拂了奶奶的热情，最后还是掏出五块钱递了过去。
然后，贺天看见，他从竹匾上拿起了一串洁白的白兰花。
他拈着那串娇嫩的花儿，局促地看了好一阵子，似乎不懂该如何处置。犹豫半晌，他难为情地把花儿绕到手腕上，轻啧一声，挠着头郁闷地走了。
贺天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见一和展正希立在后头，两双眼睛在贺天和远处莫关山的背影之间来回挪移，总觉得……这俩人好像有点不对劲儿？正想开口问呢，见一突然听见前头一个店的老板在门口大声招呼：“酒嘞——香香的甜米酒——”
“啊，酒！”一见酒他就兴奋。贺天还在望着莫关山的背影意犹未尽，衣服下摆就被那金毛一拽，踉踉跄跄地往米酒店里去了。
那天晚上很多同学都喝了米酒，一个个面颊酡红地沿着被灯笼照亮的石板路荡回来，或引吭高歌，或吃吃醉笑。见一喝醉了就发酒疯，这会儿死死巴在展正希肩膀上不下来，两条腿软得直悠荡。贺天没醉，只是微醺，他双手插兜走在夜风里，眼睛眯着，视线却十分清晰。
夜晚十点的旅舍已经很安静了，只偶尔二楼女生房那边传来几声笑闹。贺天走进房里，一眼就看见莫关山靠坐在通铺角落，正专注地看着手机，面容平和。不用想贺天便知他是在跟妈妈发信息，这小朋友脾气暴躁，也就只有对着妈妈能好些。
见他乖乖待在房里，贺天心里莫名定下来，揉揉微烫的额头，拿上衣服去浴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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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半夜十二点多，莫关山才跟妈妈分享完下午时候拍到的照片，困倦地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准备入睡。
妈妈没来过这个省，对他说的一切都十分好奇。雪山，草甸，甚至是老婆婆卖的白兰花，她都听得如痴如醉，跟个十八岁小姑娘似的。莫关山最没办法的就是自己这个妈妈，莫妈妈一哀求，甚至是一露出难过的神色，他就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等以后家境宽裕一些，就带他俩来这里玩吧，妈妈肯定高兴。
无意识地拈着枕头旁那串微微萎蔫的白兰花，他在黑暗中暗自打算着，突然听见通铺中央的位置传来一阵模糊不清的嗫嚅声。忍不住撑起身子，莫关山张望一下，发现是见一，他正在说梦话，叽里咕噜的听不清。还手舞足蹈的，“噗”一声打到展正希被子上。
除了他，还有两个男生在打呼噜，声音时大时小。再仔细听听，莫关山还听见有人磨牙的声音，吱吱嘎嘎的，吵人得紧。他不禁拧起眉，伸长了脖子去看贺天——对方裹在被子里头安安静静的，一丝动静也无。
奇了怪了……这人不是有一点声音都会爬过去的吗？记得有一天晚上，他只是咳嗽一声，贺天就眯着眼睛摸过来了，跟声控灯似的，怎么今天这么安分？
难道，他只对我有反应……？
被这自作多情的念头吓到，莫关山猛地躺下去，脊背肉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而瞪着眼在被子里缩了半晌，他忍不住又悄悄爬起来，方才那念头愈发清晰——
万一是真的呢？
咽一下喉咙，莫关山紧张地盯着那个沉沉睡着的人，轻轻地、短促地，呜咽了一声。贺天在被子里一动，身子转过来，脑袋撇向了这边。
……不是吧？莫关山死死瞪着眼睛，浑身僵着，大气不敢出一口——贺天这家伙还真是他专属的声控灯啊？！不敢再出声了，他捂住嘴，慢慢滑进被子里，安静如鸡。然而为时已晚——贺天慢慢地坐起身，掀开被子，摇摇晃晃地趿上拖鞋，径直往这边走了过来！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忍不住向后缩去，莫关山惊恐地靠在角落，看着那人半眯着眼走过来，准确无误地找到他的位置，伸手在床尾摸了摸。见他就要摸到被子，莫关山赶紧把被子一拽，拖到怀里紧紧搂成一团。然而贺天并没有因此退却，他歪着头听了一会儿，眉头一拧，蹬掉拖鞋爬了上来——
脖子被他一伸手掐住，贺天像一只失明的黑豹那般凑过来，危险地在他脸庞边嗅闻几下，低哑地呓语道：“跑什么，不要跑，乖乖的……”结实的身躯随即压来，那两条长臂一揽，莫关山就僵硬地跌进了他怀里。额头被他带着些许酒气的嘴唇贴住了，暖烘烘的，潮湿的呼吸不断吹拂，还伴随着他呢喃的低语：“跑也跑不掉的……我会抓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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