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天才选手吧，不管是学习上，还是为人处事上。各方面来说。
垂下眼，莫关山苦涩地咬一下唇，突然挥手一砸，将调色板摁在了画纸上。
望着江面上被阳光照射得闪闪发亮的波纹，他傻坐在那儿，突然间一丝画画的心情也无。脑子又被贺天那张从容不迫的面容占满，莫关山紧攥着冰凉的手指，脊背松弛下来，恹恹地弓在那儿发呆。身后树林被河风吹得沙沙作响，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发出了被人拨动的声音。
扭头怔怔地望过去，莫关山眨眨眼，只见一双穿着马丁靴的长腿从低垂的树枝下走出来，随即是飘荡的风衣下摆……接着，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拂开树枝，贺天那张俊美从容的脸从翠绿发亮的叶子后头露出来，迎上金色的阳光，原本深色的瞳孔几乎被照成了浅褐色——
“呵，你在这里啊。”
怔怔地望着他，莫关山说不出话，脑中只回荡着自己心跳的声音。
“这地方风景不错，你挺会找的啊。”这家伙浑然不觉自己扰乱了别人的心神，兀自叼着根烟，不紧不慢地把画具拿出来架好，小板凳支好，施施然坐到边上，吞云吐雾。莫关山望着他，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张口结舌：“你……你怎么找过来的？”
“嗯？”贺天心情似乎很好，转过来时脸上甚至带着闲适的笑意：“我随便走的，刚好有个人说看见一个红头发的男生钻到河边去了，我就来了。”
“哦……”闷闷地垂下头，莫关山匆忙将粘在纸上的画板抠下来，不得章法地继续涂抹，笔触乱七八糟。贺天静静地看着他，突然道：“我没吃上旅舍做的早点，听别人说还不错，你觉得呢？”
“……还行，比较清淡。”
“不知道午餐会怎样。万一没有你煮得好吃怎么办？”
感觉话中有话，莫关山不禁扭脸瞪他：“你想干嘛。”
“没想干嘛，”贺天睨着他，烟雾从嘴唇中缓缓逸散：“就是想吃你做的饭了。”
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气氛其实还可以的，就像现在。他说了任性的话，莫关山也不会骂他，而只是不知所措地瞪他一眼，低声嘀咕，回学校再做了。但只要有其他人在场——尤其是班上同学——这家伙就会立刻变身小刺猬，低吼着扎开所有的刺，警告他不要再靠近。
你在担心什么呢。
忍不住靠过去，贺天望着他僵硬躲闪的暗红色瞳孔，淡淡一吐息，伸手拿走了他的刮刀：“……不是这样画的。”他在烟雾中说：“要这样。”
白色、花青、赭石、土黄无序地涂到画纸上，手腕闲散翻动一下，又一下，天空便被抹出了透着阳光的澄碧颜色。莫关山看着他的手，又忍不住看他的脸，微微眯着眼的贺天在烟雾中像一个魔术师，额前发丝被河风轻轻吹动，漆黑瞳孔中映着山川河流，如梦似幻。
那一刻，莫关山莫名想起了中学时候学的一句古文，“俊采星驰”。
贺天的眼珠是暗夜，而眼底的澄澈虹膜，便是横贯夜空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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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莫关山没敢再跟贺天待在一起。
中午回旅舍吃过饭，他见贺天还在跟见一展正希他们边吃边聊，就赶紧溜出去，在镇子里随便找了条街画建筑。等贺天吃完饭开始回头找他时，这人早跑没影儿了。见一见他东张西望的，忍不住问：“你找什么啊？”
贺天拧眉：“莫关山又跑哪儿去了？”
见一鸡呆：“啊？你早上是跟他待一起画画？”
“他找到个地方，挺清净，就跟他画了一会儿。”回头望望桌上的菜，贺天寻思着这旅舍大厨手艺挺好，啧，倒是没了借口……见一若有所思地瞅着他，突然道：“哦，早上在四方街那边，老师布置了个作业。说写生回去一周内，给他交个原创作品，要A2画幅，还有个主题，是……”记不清了，他扭头问展正希：“是什么来着？”
展正希淡淡睨他一眼：“爱的瞬间。”
……贺天脑中倏地出现了红毛手腕上绕着白兰花串的画面。
“对对对，爱的瞬间……这什么玄妙的选题！”见一在那儿一边吃菜一边絮絮叨叨，贺天却怔怔地坐在那儿，难得地失了神。
脑子里下意识的反应不受控制，它就那样直接地呈现出来，让贺天有点儿……措手不及。他不过是觉得莫关山像小黑，所以不自觉地对他多了些关注，但什么时候，那个人成了自己视线追逐的对象？
背着画具漫无目的地走在石板街上，一阵凉风吹过，贺天下意识回首望向雪峰方向，心里想走过去，脑中一个声音却在问，你干嘛一直想粘着他？
……那明明只是个外强中干的红毛而已。
烟不自觉地抽得更凶了，贺天一边画画一边蹙着眉，脸上一副不耐的烦躁表情。展正希和见一静静地瞅着，随后讳莫如深地交换一个眼神，默契地没有打扰他，继续晒着太阳画画儿。只是贺天的笔触失了序，平日里从容闲散的画面平白混入一丝躁动，将个好好的祥和街景画成了威压森森。
色彩老师在后头望着，却道：“很好，这画儿特别好！就应该这样，多加些情绪，多试一下不同的笔触。以前你画得太平铺直叙了，今天这进步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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