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结束之后，对面班里好像赶来两个高手，场上形势一下子精彩起来。莫关山一直闲置的跳跃能力终于派上了用场，场边人看着他一次次高高跃起，篮板、盖帽接二连三，轻盈得像一只矫健的羚羊。第二节结束时，上一场打出来的分差愣是没缩小，反而又拉大了五分。
见一展正希他们满脸大汗地朝休息席这边走来，贺天坐在那儿，一直紧盯着莫关山——他看见红发青年气喘吁吁地在篮下立了一会儿，随即转过身，慢吞吞地顶着下午四点的烈日朝这边走来。他也许会走到自己身边坐下，他们应该能聊一下下一节的打法，或许自己可以口让让他休息，换人上场……
不由自主的遐想被打断，贺天看见他走到一半，一个眼镜矮个子男生上前拦住了他——是学习委员。他臂弯里挂着个黄色的书包——是莫关山的——手里攥着个黑色的手机，好像也是莫关山的，他们在低声地说着什么。贺天见莫关山拧起了眉，随即接过手机，转身向篮球架下头走了过去。
那里有一片小小的阴影，他站在那儿，背身靠在篮架旁，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可能是在给妈妈打电话。贺天不由自主地沉下脸，心中的烦躁又腾了起来——他什么时候跟那个眼镜仔那么要好了，书包手机都让他拿？那眼镜仔画画似乎还挺好……有我好么，手法用色比我更高明么？
眉头不禁越拧越紧，贺天在那两人之间看了数个来回，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把那个黄色小书包抢过来的冲动。这时，旁边见一突然低呼一声：“红毛咋了？”
心里猛地一紧，抬眼望去，贺天见莫关山不知何时蹲了下来。他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把手机紧紧压在耳畔，肩膀隐隐****，好像是在……哭。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贺天站起身来，视线紧张地盯着他——那个眼镜仔好像也注意到了，他抱着小书包刚想走上前去，立即被贺天低吼一声：“别动！你老实待着！”眼镜仔吓了一跳，脚下瑟瑟缩回来，不动弹了。
篮球场那头，莫关山打完电话，垂下手臂撑着地面，肩膀颤动的幅度小了一些。他蹲在那儿，不时用手背抹抹脸，又或者抬一下头，似乎在努力憋回泪意。良久，裁判吹响了第三节开始的哨音。贺天见他站起身来，放松地跳了跳，脚步轻盈地转过身往这边走——远远地，迎着阳光，他能够看见莫关山泛红的眼眶，和用力抿着的耷拉嘴角。
“砰”一声，心上被重重一击。突如其来的轰鸣，破碎的东西，浓稠的红色。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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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球他们赢了。班长趁着大家兴高采烈的劲儿提议晚上班级聚餐，回宿舍稍作清洗后，一行人便去了校门口烧烤摊。二十九号人热热闹闹坐了两大桌子，见一彻底燥了起来，叫了几扎啤酒四瓶白酒，一圈圈喝得热火朝天。
贺天第一次见莫关山喝酒。他坐在桌子另一头，在班里最不起眼的那几个人旁边，自顾自地抱着瓶冰啤酒，一边玩手机一边喝得面颊酡红。他应该是酒量浅的人，贺天数着他才喝到第二瓶，眼中就已经流露出迷蒙之意——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有机会看到莫关山的笑。
是的，莫关山笑了。
他醉醺醺地捧着手机，嘴角控制不住地勾着，不知是在和谁聊天。贺天猜他今天遇到了好事，篮球场边的哭泣应当是过度开心造成的。太高兴了，如释重负了，所以忍不住哭了出来。
会是什么事——其实贺天心里有答案，但是他想听莫关山亲口说出来。
深深凝视着红发青年亮晶晶的迷蒙双眼，贺天倒了半杯酒，心不在焉地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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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喝到了晚上十点。
半数人都喝醉了，在路上歪歪斜斜靠成一团，相互搀扶着向前挪动。展正希扶着醉成烂泥的见一，走着走着感觉后脚跟被踩了一脚。回头一看，贺天双手插兜，眼神好似没有焦距。他忍不住问：“贺天，你没醉吧？”
“没有，我挺好的。”贺天说。他甚至笑了一下，薄唇淡淡一勾，看得人后背发紧。半信半疑地回过头，展正希又望望前面，见莫关山跟学委他们走在前头，身形好似有些虚浮，但手里还能捧着手机摁来摁去，应当也是无甚大碍，他便安心地照顾身上这烂醉的货了。
一会儿艰难地爬到五楼，大家伙儿迷迷糊糊地摸到门口，各自回宿舍。贺天慢悠悠走到门前时，见莫关山靠在墙边，还在入迷地摁手机。频幕上一个对话框，上头写着“妈妈”二字——不禁轻笑一下，他摸出钥匙开门，可锁眼明晃晃摆在那儿，他愣是怼了半分钟才怼进去。
醉了吗……应该没醉吧？
走进房里，灯也懒得开，贺天坐到床上，看着莫关山迷迷糊糊地捧着个手机蹭进来。他没忘记关门，抬脚轻轻一踹，门板关上，室内变得愈发昏暗，只有他被手机屏幕照亮的面庞是清晰的。一室的安静之中，贺天见莫关山坐了下来，心不在焉地蹭掉鞋，放松地靠到床头，被酒精迷软的眉眼像是纯真的小鹿，泛着引人蹂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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