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决定过不再干预任何生物的境遇。
他没有做到，他不由自主了——莫关山的冷漠与尖刺逐渐收起，对方感觉到好意，甚至回望了过来。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猛地清醒过来，贺天收回蠢蠢欲动的视线，额角上尽是涔涔的冷汗。惶然走到阳台上拿了衣服，他撞进浴室里，冷凉的水兜头浇下，混沌的脑子豁然一激灵——缓缓抹一把脸上的水，贺天死死盯着墙上的瓷砖缝，脸上慢慢露出了冷厉的神色。
……你该悬崖勒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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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像是达成了一种共识。
写生时的勾肩搭背一瞬间成了过去，时光仿佛回到了初次见面的时候，彼此之间突然相敬如宾起来。没有闲聊，没有说笑打闹，连本该最轻松的吃饭时刻都变得像军队生活，速战速决。莫关山甚至不再问他绘画的技巧，上色彩课时好几个同学站在自己身后观摩，却再也不会有他一个。
贺天突然想起那天下午他脸上意有所指的冷笑。他把画交给学委时完全没有遮掩，大大方方的，还看了自己一眼。他好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偷窥行为，他冷冷地笑了一下，随即回过头，再也没有看过来。
……那个背影仿佛只是信手拈来的搪塞之举，没有什么感情与隐喻，而只是无机质的拼接。
很好，莫关山，是我他妈自作多情了。
没来由地生起气来，贺天懒得再画，拿起手机就往外走。在经过教室前部时，他看见老师正在给学委改画儿，莫关山站在一堆人当中，腰背挺直，神情专注，视线澄澈，像一株迎风挺立的小白杨。
真他妈碍眼。贺天莫名怀念一开始的时候，莫关山颤抖着身子对着电话怒吼的模样，他痛苦又脆弱的样子，被自己打得倒在地上捂着胃的姿态。愤怒而无望，你就应该是那样，莫关山，你就应该永远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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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候，贺天正在宿舍里吞云吐雾，见一带着班长突然推门走了进来：“耶？红毛不在？”
凉凉地瞥他一眼，贺天吐出一口烟：“打工去了。你找他干嘛？”
“不是找他，是找你俩。”见一兴致勃勃地拍拍班长的肩膀，道：“过几天院篮球比赛，老张说写生时候见我们几个挺会打，就想让咱们组个队，不然班里没人了。”
贺天听了，不禁好笑：“那也只有四个人，怎么打？”
“我算是会打一点，苏波他们宿舍三个勉强还行，还是能上场的。”班长笑笑，面上客客气气的：“贺天，就院里随便打打，你们当活动筋骨，别让咱们班输得太惨就行。”
“什么输得太惨！”见一不满嚷嚷：“老子的防守，展希希的三分，贺天的突破加上红毛的篮板，冠军都能给你拿回来信不信！对不对贺天！”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红发青年高高跃起的模样，贺天眯着眼猛吸一口烟，喉咙莫名干渴起来：“……那也得莫关山答应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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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半，莫关山带着食材回来了。
贺天斜睨着眼看着他在阳台上有序忙碌的身影，锅里传来水流哗哗的声音，米粒被窸窣淘洗的声音。他好像要煮香菇鸡饭，里头会放很多白胡椒粉和一点点五香粉，切得细碎的腊**是他家家传的秘诀，莫爸爸那天做饭时说过，这样煮出来更香，味道更有层次。
不忿了半日的心情莫名平静下来。贺天静静看着他映着晚霞的身影，沉声问：“你答应了吗？”
“什么？”莫关山看过来，眉头习惯性地蹙起，眼里冷淡无波。
“见一说咱们组队打院里的比赛。”贺天的黑色眼眸像一口井：“就等你了。”
莫关山垂下头，手里继续把香菇撕成小块：“嗯，答应了。”
“好。”贺天应一声，继续看着他。除此之外别无它话。
不应该是这样。某种情绪在压抑地发酵。不够，远远不够。要更多的情绪，尼古丁，焦油，酒精。破碎的东西，突如其来的轰鸣，浓稠的红色。
手里用力抓着画本，直到将它攥出了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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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的那天，贺天像一只沉默的黑豹，一上场便将对方的防线狠狠打穿。艺术生鲜有运动高手，没几个人能扛住他势如破竹的冲撞，眨眼间就被打得落花流水。见一看得傻了，跑动之时跟莫关山说：“这家伙怎么这么没有绅士风度？拉开十二分了都，还快攻呢？”
莫关山拧拧眉不说话。见一觉得不大妙，小声撺掇他叫贺天下场休息，莫关山撇开眼，说你自己去叫。最后还是展正希看不过意了，上前去一把拦住贺天，把他拖下了场。
粗喘着坐在场边，贺天完全不搭理女生们递过来的水，双眼死死盯着莫关山，胸口中的烦躁无从排解，一层层全积了下来。这种情绪是陌生的，他跟父亲对抗时没有过，驯服小黑遇到瓶颈时没有过，跟贺呈争论无果时也没有过。在这一刻，莫关山跟小黑又不像了——有什么东西已经偏离了初衷，朝着未曾预料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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