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吗？”贺天记得他身上沁出的汗，他疲惫的呼吸，和大口喝水的样子。手里忍不住攥紧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想要抚上他的面颊……莫关山猛地往后一躲，脑袋撇开，露出薄薄的耳廓：“还好，不是很累。”
伸出的手一顿，随即讪讪地收回来，攥紧的手指也松开了。贺天望着他的脖颈，以及上头那个结了痂的咬痕，沉沉的不说话。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剩下空调运行的“嗡嗡”声，良久，黑暗中响起莫关山犹豫的声音：“……你来这边，是有什么事吗，旅游？”
“不是。”贺天干脆利落地否定了，“我是来见你的。”
昏暗之中，莫关山的身体似乎猛地绷了一下，带得床垫一阵震颤。他背对着贺天，身子僵硬地弓着，似乎在越缩越紧。望着他的后脑勺，贺天沉沉地呼吸着，几乎快忍不住心中那个疑问，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然而就在那瞬间，莫关山将薄被往身上一裹，遮住颈侧的咬痕，哑声说了一句：“我很困，先睡了。”
……所有的冲动都戛然而止，贺天慢慢闭紧唇，垂下眼帘：“好。”
房间里又恢复了沉默。贺天静静地躺着，刚睡完七个钟头，现在他毫无睡意。抬眼看看莫关山，对方呼吸没有声音，谨小慎微的，估计绷着身子，还没放松下来。也是……想想那天自己对他说的话，晚上对他做的事，现在又千里迢迢追到这儿来，大言不惭地说就是要找他，换了谁都会后背发凉吧？自嘲地轻笑一声，贺天摇摇头，翻身起床，趿上拖鞋走出了房间。
……他累了一天，自己还是不要吓他了。
客厅里头，莫爸爸莫妈妈还没睡觉，正坐在沙发上放松按摩。见他出来，两人都颇为惊讶：“贺天？你一直睡到现在么？”
“嗯。”贺天笑笑，走过来坐下：“有点困，就睡久了一点。”
“那你今晚还睡得着吗？”莫妈妈温柔地看着他，眼中微露疲色：“明天给阿山放假，让他带你在市里头转转，你可别起不来床了。”
“不会。”贺天说着，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莫妈妈的手机就放在边上，他瞥眼看见，心下一动，忍不住问：“阿姨，你说莫关山经常夸我画画好，他具体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就经常拍画给我看呀，问我好不好看，说是你画的。他说你可酷了，经常独来独往，但又很有才华。”莫妈妈笑眯眯地说着，倒是没了翻手机的意思。贺天听得心热，但想到某个碍眼的人，他拧起眉，忍不住犹豫地问：“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过祁云？”
“祁云？”莫妈妈疑惑脸，“没听他说过呢。那是谁呀？”
“……是班里一个男生，这阵子他俩经常一起写生画画。”
“哦，这样啊。”莫妈妈还是有些茫然：“他好像提过一下。有一次我问他吃早饭没有，他说在湖边跟同学写生，可能就是那个祁云吧？”
听莫妈妈这样说，贺天定定坐着，呼吸微微急促，眼中流露出了异样的神采。莫爸爸边上听他俩这一番对话，倒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想起曾在狱中见过的那些事情，又回忆一下儿子今日的反应，他心中一沉，眉头一蹙，忍不住问道：“贺天，阿山好像没考试就离校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嗯？”头皮一紧，贺天望向莫爸爸突然严峻起来的面容，脊背瞬间变得紧绷：“……我不大清楚。”
“是么。”探究地注视一会儿，见他面色如常，眼神清正明朗，莫爸爸这才收回视线，恢复了温和的模样：“现在快11点了，你快回房休息吧。明天跟阿山出去玩玩，市里一些景点还是挺好看的。”
“……好。”镇定地站起身走回房间里，关上门，贺天看着黑暗中躺在床上安睡的那个人，突然感觉一阵心虚——除了撒谎，他还能怎么说呢？说，叔叔，是因为我把你儿子打了，强暴了，他才翘掉考试逃回来的？真这样回答的话，贺天觉得他可能会被砍死在这里，莫爸爸绝对会这样做，不需要怀疑。
慢慢走到床前，贺天躺到莫关山身旁，心中突然满是懊悔。他不大确定——莫关山似乎喜欢他，他一贯的直觉好像是对的。那幅画中的半人豹，那些突然疏远的举动，那双眼中流露出来的痛苦神色，似乎都是因他而起……可他说了什么呢？他说，恶心的同性恋。
贺天觉得他几乎接近了真相——可在这真相之中，他又做错了太多。
眼前，红发男生静静地平躺着，呼吸声均匀而平稳。似乎感觉到他的体温，莫关山翻个身，身子蠕动一下，熟练地钻进了他的怀里。感觉胸膛被轻轻地抵住，贺天怔怔地低头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关于夜晚那些不明不白的接触，原来不是自己一味的强迫和主动，莫关山……他也有回应。他甚至如此习惯，以至于在熟睡之中都能找得到温度的源头。
难以置信地伸手搂住他，将他瘦韧的身躯揽紧一些，贺天闭上眼靠到莫关山颈窝里，那瞬间，一股热流几乎是震颤地随着呼吸涌上心口……难以言喻的满足感瞬间流向四肢百骸，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他怀里本来就应该有这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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