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不理他，吃饱了就把碗筷一放，拿着个手机摁来摁去，等他俩吃。见一张口结舌的，视线忍不住瞟过去瞅一眼，见他屏幕上方块字密密麻麻，好像是在看论文……贺天把手机一收，冷眼瞪过来：“关你什么事，吃你的饭。”
“贺天，”这时展正希突然出声了：“有气也别拿见一撒，他也是关心你们。”
“……就是。”见一扁扁嘴，缩到男朋友身侧，委屈巴巴地吃饭。贺天自知理亏，但只拧眉斜他俩一眼，也没道歉。半晌，展正希吃饱了，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他，突然道：“你跟莫关山这样冷战有用吗？白天硬憋着不搭理，晚上你能保证自己不爬到他床上？”
“我的病已经治好了——”烦躁地低吼一声，贺天狭长的眼眸里满是怒火。展正希面无表情，不置可否：“高中那会儿你也说治好了。”
“卧槽……”贺天还没做出反应，见一就一声哆嗦，一巴掌把展正希捂了下去：“展希希你少说点儿！”他俩手忙脚乱地挤做一堆，贺天憋着气冷哼一声，走到柜台结了账，背起书包便走。不一会儿见一追上来，探头探脑地问：“不是……贺天，说真的，你那病……确定治好了？”
怎么不确定？自己身上再没出现过那股青花香味，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这几天两人一直没说话，他每晚早早睡下，却总是睁着眼睛到晚上三点……越想越躁，贺天沉下脸，懒得多解释，大步甩开见一径直往风雨楼走。
这会儿操场上没什么人，学生们都吃饭去了，校园里乍一看去，空荡荡的。穿过操场时，一群红嘴鸥“扑啦啦”从他头顶掠过，往梦湖飞去。贺天抬头望着，突然很想把这一幕拍下来，可又不知能分享给谁看。
十年以前，妈妈好像也是这样。
那时候贺呈二十五了，成天在外头跑，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妈妈有时候给他打电话，也是聊一两分钟就要挂。贺天记得有一年来梦湖，妈妈拿着个相机兴奋地对着湖中候鸟拍来拍去，晚上在酒店时，却又一张张删掉大半。
“拍了也不知道给谁看。”妈妈说。
因为父亲的干涉，她没了朋友；又因为这些罅隙，这个所谓的丈夫也名存实亡。漫长的岁月里，妈妈看到了什么风景，遇到过什么难题，竟是连一个倾诉的人也没有。
“小天，以后你不要学他们。”这话以前他不懂，现在终于明白了些，可已经太迟了——他已经变成了父亲的翻版。偏执、霸道、歇斯底里，他努力控制，可这些特质就像呼吸一样根深蒂固，根本避无可避。
……莫关山，我这才显露了三分之一的占有欲而已，你就受不了了是么？
抬眼望向百米之外的风雨楼，远远的，他看见一个红发的削瘦身影正走进大楼里。脚下不禁站住了，那一瞬间，贺天有点儿想打道回府——他不想靠近莫关山，不想让他出现在自己视野里，距离是折磨，越近便越难受。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冲动，那种……不惜违背对方意志，也要把人捆在身边的冲动。
可亲近的欲望又怎么能忍得住。
脚下只停顿了一会儿，贺天便跟上去了，完全不由自主。莫关山好像瘦了，就这么几天的工夫，他的身体裹在宽大半袖T恤里头，看上去空了不少。他的脖子还是那么细长，一颗小痣缀在左侧，像个准星，时刻吸引自己的视线。
他背着画板，手里拎着个陌生的保温盒，后背上透着星星点点的湿痕，裤脚似乎也湿哒哒的。贺天看得拧起眉，脚下紧跟几步，想看清楚一些。莫关山在前头似乎感觉到什么，突然扭头一望——四目登时相对，贺天顿在大厅门口，那一刻呼吸停滞，双手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
莫关山怔怔地看着他，眉头微皱着，似乎也很意外。他没有说话，攥着保温盒的手紧了紧，随即猛地一撇头，快步走进了楼梯间里。贺天僵立在那儿，那一刻，只感觉血液中的温度像潮水一般退去，四肢逐渐冰凉。
……你在干什么，贺天，死缠烂打的样子可不好看。赶紧悬崖勒马吧，好聚好散。别落到反目成仇的地步。
失神地哂笑一声，贺天落魄地后退一步，转身走出了大楼。他走得很快、很急，似乎只要慢一点，那楼里就会伸出一只手，将他拖回那个人身边去。
下午没有课。宿舍里悄然无声，莫关山一直没有回来。
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下午。五点多时，贺天从梦魇里醒过来，睁开眼，只看见满天花板的橘红色。伸手抓过床头的手机，他拧眉看看时间，随即又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宿舍外头，走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说话声，似乎是隔壁的人准备出门吃饭了。贺天睁着双眼趴在床上，安静的耳旁突然“叮咚”一声，手机里进来了一条短信。
拿过来瞅一眼，贺天猛地一拧眉，翻身坐了起来。点开短信逐字逐句地看完，他面容冷肃地思索一会儿，正准备回信时，手机屏幕上一个网址图标突然吸引了他的目光。
……是那个中理的txl论坛。
鬼使神差地点进去，贺天想，自己这几天跟莫关山分开了，那些人会不会又开始想入非非？页面缓缓刷开，果不其然，飘在第四行的帖子就是关于他俩的：贺校草跟那红毛分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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