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旻煊的目光从头到尾都不曾从江衍洐身上离开，就好像他在等待江衍洐的回应。江衍洐被那抹黑吸引了过去，仿佛就此跌落在了一池落花里，一袭馥郁芬芳，挑动了心弦，奏乱了心曲。
或许是那眼神太过招人，江衍洐受了蛊惑，头脑一热，朝他所在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哦，可是我知道——”他讷讷地开口。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得很清楚女人对于男人会怀着怎样的爱情；真的，她们是跟我们一样真心的。我的父亲有一个女儿，她爱上了一个男人，正像假如我是个女人也许会爱上了您殿下一样。”
“她的历史怎样？”
落难的少女薇奥拉以为哥哥罹难，为了生活女扮男装投到公爵门下。公爵派她替自己向伯爵小姐奥丽维娅求婚，殊不知薇奥拉对他已是情根深种。
她的爱情好像一朵妖冶的曼陀罗，美得惊心动魄。哪怕知道它身携剧毒，一旦靠近就是万劫不复，她也无法远离。
想来，世间诸般情|爱皆是如此，着了魔，入了魇，情到深处，处处身不由己。
江衍洐深吸一口气，迎上顾旻煊烈火燎原般的目光。与之相反，他的眼神如水，似是泪花噙在眼眶里将滴未落，又像是奥西诺口中承载爱情的汪洋大海，只是大海尚且有风浪之音，薇奥拉的思绪却无法言说，日复一日在胸膛里冲撞而始终找寻不到出口。
“一片空白而已，殿下。”
他向顾旻煊伸出手，像是薇奥拉想要投入心上人的怀抱——
“她从来不向人诉说她的爱情，让隐藏在内心中的抑郁像蓓蕾中的蛀虫一样，侵蚀着她的绯红的脸颊；她因相思而憔悴，疾病和忧愁折磨着她，像是墓碑上刻着的‘忍耐’的化身，默坐着向悲哀微笑。这不是真的爱情吗？”
然而他最终没有再多迈出一步，就如同薇奥拉最终仍是收起了柔软的蚌肉和含着的那枚举世无双的珍珠——
“我们男人也许更多话，更会发誓，可是我们所表示的，总多于我们所决心实行的；不论我们怎样山盟海誓，我们的爱情总不过如此。”
顾旻煊没能接下去，他看着江衍洐，眼神晦暗不明，又像是看得痴了。
江衍洐还没从刚才的情感爆发中舒缓过来，喘着粗气，回望顾旻煊的目光有些呆愣愣的。
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他们都不是专业的演员，对演技没什么太高的追求和执念，然而江衍洐对薇奥拉情感的掌握，以及那种情绪迸溅所引发的共情，足以令每一个人都沉溺其中。
“Br**o！”宁曼曼第一个反应过来，“洐洐你真的，太棒了！”
顾旻煊也回过神，紧绷的面部表情松懈了下来。
“你怎么会把台词记得这么清楚？”
“我之前和你说过，我记忆力很好，几乎是多看几遍就能够过目不忘的程度。”江衍洐被夸得很不好意思，“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妈妈很喜欢这个剧本，小时候、甚至是在少年时期，她都经常念给我听。”
“哇，”宁曼曼感叹道，“你妈妈一定是个大美人。”
江衍洐摸了摸鼻子：“没有啦。她只是年轻的时候很喜欢文学作品，现在也就是个市侩的家庭主妇了。”
顾旻煊笑了笑，说：“那也不影响她是个美人。”
宁曼曼拉了拉顾旻煊的袖子，顾旻煊会意地点了点头，又道：“淼淼，你有兴趣参加我们的表演吗？”
江衍洐：“？？？”
看他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表情，宁曼曼忍着笑说：“其实是这样，我们之前定好的主演上周摔断了腿，没法上台，我们最近一直在物色薇奥拉的演员，而你刚才的表现堪称完美。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薇奥拉……不是女孩子吗？”
“洐洐，你长得这么清秀，化上妆百分之百契合薇奥拉女扮男装的形象啊。”
江衍洐垂死挣扎：“但是之后会有女装吧，要穿裙子的吧。而且我一个人，怎么让薇奥拉和她的孪生哥哥啊？”
“我们改编了剧本，”宁曼曼说，“需要出现在台上的只有薇奥拉。而且你看，这种裙子不露腿不露胸的，你怕什么？”
顾旻煊在旁边加了把火：“我知道你平时实验很忙，所以你只需要参加最后的两次彩排。其他时间你可以和我对戏，每天睡前练一会儿就行，很方便的。而且你不是想像我一样平衡多个维度的生活吗，这就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啊。以及——”
顾旻煊给予了最后一击：“毕业之前必做的事情之一，登上一次舞台，记得么？”
江衍洐：“……”
他满脑子都是顾旻煊为什么会记得他随口说的话这件事，最后还是退了一步，道：“你让我想想吧，之后给你答复。”
顾旻煊顿时笑得无比灿烂，简直要闪瞎江衍洐的眼：“好啊，想好了随时告诉我。”
江衍洐心道，呸，就凭你这一脸我一定会答应的表情，老子永远都不会想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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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引用的《第十二夜》台词均出自花城出版社“世界文学名著典藏”系列之《莎士比亚戏剧选》，朱生豪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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