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岚生闭上眼，感觉容川身上的温暖源源不绝的向自己传递，几乎让他又红了眼，傅岚生多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秒，让他呆在容川的怀抱里。
可他浑身都疼的不行，尖锐的刺痛和迟缓的钝痛自胸膛蔓延到指尖，心里又想起温良奕，傅岚生鼻间闻着容川身上久违的茶香，眼睫轻颤，他想这样就够了，一个拥抱足够他吞下所有不甘。
他若想走，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
傅岚生怀抱着独一无二的自信，心想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容川的人。
他最懂容川的心软。
“容川哥哥，放我走吧。”傅岚生轻声开口，却还是克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恳求道。
随即傅岚生察觉容川的手臂一僵，拥抱自己的胸膛便向后退开来，傅岚生闭了闭眼，垂下的指尖微动，像是下意识在挽留。
傅岚生微微仰起头看着容川，容川眼睛像是被冻住在了前一瞬，仍然有些残留的温柔，因此即使他抿紧了嘴角，神色也是和缓的，他缓缓松开了握着傅岚生的胳膊，手掌有些不自觉的舒展，才有些僵硬的落了回去。
傅岚生感受到周围绷紧的空气和低压，几乎做好了容川对他动手的准备，强迫自己去看容川的脸，他想在记忆里留下更多，却随即看见容川的手落了回去，听见容川的声音紧绷着，道：“傅岚生，外面比你想象中更危险，留在这里比你想象中安全，你相信吗？”
傅岚生捏着自己的指尖，直到感觉疼痛，好像这样才能压下眼眶中的热泪。他知道，他的容川哥哥不会道歉，也不会收回曾经说出口的话，所以这样婉转，扭捏的话已经是他的低头了。傅岚生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会保护我，怎么可能……
可他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泪，摇了摇头，哑声开口：“我可以保护我自己。”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该回去找我师父了，温良奕那边还等着我。”
三言两语，又扯开连痛苦都无法填满的时间鸿沟。
容川闻言不在乎的嗤笑了一声，傅岚生下意识的猛一闭眼，但他只听见容川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也哑了，问道自己：“……夜色还深，如今不怕黑了？”
傅岚生一怔，觉得容川的手中的剑没有刺过来，却好像直接伸手进了自己胸口，揪着他的心脏要他求饶，他熟知容川的心软，容川又何尝不明白他的温柔对傅岚生来说多难拒绝。傅岚生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摇了摇头，缓缓道：“很早……很早就不怕了。”
傅岚生看着容川，他想，从我为了多跟你待久一点，一次次趁着夜色在十溪城和柳泽乡往返，我就不怕了。后来我说我害怕，是我撒了谎，是我想让你陪着我。
“这时候走，也不容易被别人发现吧。”傅岚生淡淡开口接道。
容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看着傅岚生，再次意识到傅岚生已经长大了，他不惧怕黑夜，甚至不惧怕自己，他们之间错开的时间不是一朝一夕的共处抑或是一个拥抱的温存就能挽回。
容川抿了抿嘴，他想他依旧有无数种办法，让傅岚生乖顺，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留在自己身边，可那些方式都太血腥太残酷，于是容川只是低声开口：“那就走吧。”
十年前他不肯挽留傅岚生一次，因为他要傅岚生的心甘情愿。
如今他也不肯再挽留，容川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他是怕自己真的让傅岚生伤心。
傅岚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赶都赶不走，只会蹲在自家门口的小孩了。容川闭了闭眼，感到无可奈何，他想傅岚生不知道自己眼中的恳求几乎要幻化成眼泪落下，嘴里没说出口的，都从眼睛里漏出来，曾经他多怕容川赶他走，现在他就有多想逃。
容川的手微微扬起，一道气劲从指间射出，屋门应声而开，傅岚生一瞬间觉得像被时间追着跑，明明是他自己要走，可容川真的允许之后，他便又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被温暖驱逐。他咬紧了后槽牙，抬起头看着容川，从他的眉角看到嘴唇，从手指看到脚尖，将容川的一切刻画在脑海中，直到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了，傅岚生才低声轻语道：“容川哥哥，再见，你保重。”
“再见，田田。”容川也低声道。他像是回到了从前，无数次站在十溪城门口目送少年远去，只是这一次他却要目送傅岚生走进连他也看不清的黑暗中。
傅岚生脚步很快，眨眼就跳上了屋檐越过院墙，直到这时候，压在容川喉咙里的那声苦笑才被吐出，他的笑容逐渐苦涩，曾经他每每送走傅岚生都是他先转身背对傅岚生，而这段时日，倒是成了他去习惯傅岚生的背影。只是确实变了，曾经每每离开都要做一个承诺保证自己一定回来的傅岚生，这一次什么也没留下。
管事面色担忧的走了进来，看向容川，容川摆了摆手，只仿佛感叹一般开口道：“是我自私，怕他真的恨了我。”
只是他转过身，这时候余光一瞥，方才看见被傅岚生不知何时藏在角落的闪着银光的匕首，呼吸一滞。
龙鳞。
傅岚生是真要跟自己分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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