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到这些大小官员们聊完散场，朱允炆连回房都赶不及，匆忙赶到咸阳宫。
朱棣刚巧锻炼回来，正在房内脱下戎装，准备换上便服。
朱允炆一路飞奔，谁都不敢拦他。他将房门大咧咧推开，见到朱棣便不管不顾地冲将上去，两手攥过他的衣缘，喊道：“四叔，四叔！”
朱棣仅着一件中单，突然见到朱允炆朝他扑过来，拉扯着他。他俯视朱允炆的的发旋，道：“允炆，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朱允炆这才发现，由于他这一下紧拉猛拽，朱棣的素色中单由衣襟处向下滑落，胸口敞露了一角，可以看见里面精壮的深色皮肤。而他距离朱棣不到一尺距离，脸上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方才挥汗过后所残留的热度。
像是被烧得正旺的铜炉烫到一般，朱允炆立时抽回了双手。
朱棣也不言语，只是细细将朱允炆的一举一动瞧在眼里。
“那，那个，”朱允炆回过神来，“四叔，你知不知道，景大哥被抓去户部了！”
没想到朱允炆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朱棣暗自诧异，点头道：“我也听说了。”
朱允炆又道：“景清曾说他匿名上书给都察院举报户部，四叔，你说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会抓了他？”
这联想能力也是厉害。
朱棣忙解释道：“都察院虽然查了户部，但是却未点明景清的身份，户部会带走景照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我听人说，郭桓曾在我们离开之后审问景家兄弟，期间起了言语冲突，才将景照带走的。”
朱允炆疑惑：“郭大人为什么要审问他们？”
朱棣心中权衡一番，还是选择对他说了实话：“我对郭桓表明了身份，但你却没有。郭桓想知道和我一起来到码头的人的身份，以及，他似乎对我们拿到的账簿很感兴趣。”
朱允炆睁大双眼，不解道：“这又是为什么？”
朱棣推说不知。
朱允炆怒道：“鬼鬼祟祟，一定没什么好事。”
“允炆，”朱棣叫他，意有所指道：“你可别冲动，现在你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允炆知道。”他郑重点头，“我不出现，才能保住景大哥的命。”况且，只有这样，他才能查得郭桓所隐藏的事实。
他收敛了心思，向朱棣作揖道别。
朱棣将他送到门口，由于没穿外衣不便走远，便差人护送他离开。目送他出了宫门，朱棣转身欲回房中，身后，忽然听闻有人叫他。
朱棣回身，见毛骧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打扮，紧绷着一张城府深沉的脸立在那里。
“毛大指挥，你怎么又来我这儿了？”朱棣倚靠门柱，好整以暇道。
毛骧拱手，“实不相瞒，下官是跟着皇长孙殿下过来的。”
“你倒是老实。”
“殿下过奖。”得了朱棣默许，毛骧朝他走近，道：“殿下方才为什么不将郭桓私设税目、侵吞官粮一事告诉皇长孙呢？”
朱棣反问，“你觉得应该告诉他吗？”
毛骧回答：“殿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朱棣道：“他也还没到该长成大人的时候。”
毛骧知道自己不该再继续说下去了，便转而道：“看来从皇长孙殿下那儿是查探不出什么了。打扰殿下了，下官这就告退。”
“慢着，”朱棣叫他：“你们锦衣卫有千里眼顺风耳之美誉，那么，你知道下个月……他成婚的事情吗？”
“自然，宗室的姻亲情况我们是必须一清二楚的。”毛骧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也就只有朱允炆了。
“和他成亲的是谁？”
毛骧也不多问，如实回答：“启禀殿下，是光禄卿马全之女，马思。”
朱棣低喃，“马家的人吗……”
***
郭桓为什么这么关心账簿的事情呢？
回去的路上，朱允炆一刻不停地想着这件事，回到东宫之后，更是凭着非凡的记忆力，将他所见到的账簿的内容默了一遍出来。之后，朱允炆紧紧盯着他手上的几页纸，似是要将那上面烧出一个洞来。
这比领会圣贤书的真意都更叫他苦恼。
好一会儿，朱允炆终于决定暂时缴械投降，出门散散步清醒下头脑。
行至书房，他见房门敞开了一道缝，朱标正在里面凝神理政。
朱允炆推门进去，反手将门关上，走到朱标身边，孝顺道：“父亲，您没把门关上，可别着凉了。”
朱标挤出空闲，转首看向他，“允炆有心了。”
朱允炆顺势弯下腰去，瞟了眼朱标面前的文书，“……这是？”
“哦，这是户部今年收缴官粮的账簿，我先要来看了一部分，待全部整理完之后呈交御前。”朱标耐心地回答。
朱允炆忽然伸手，将账簿往后翻了几页，之后，抚摸着书页，难以置信道：“这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朱标不解地看他。
“您等一下。”朱允炆说完，心急火燎地赶回房间，抄起自己刚刚默写下来的几张纸就往书房跑去。他将这几张纸递到朱标面前，双手因为激动而有些抖战。
“这是？”朱标问道。
朱允炆凛然，“昨日，我无意中见到了运送官粮的船工将要呈交给户部的账簿，这是我默下来的其中几页。”
朱标不明就里地接过，将两者比对着细细看过。忽然，他拿起那几张纸，紧张地攥在手中，“允炆，你确定你没有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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