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十五）
贾晨离开，邬云华和季寻这边耳根子终于清净了，而屋子里的审讯还在继续，向上字字带血，句句似刀，但是周建国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在交代杀人过程中，语序措辞就跟早就提前背好了演讲稿一样。
向上显然也察觉了，手指不觉敲了敲桌面道：“你是怎么杀的郑晨光，什么时候，在哪儿？”
“一个月前，在我车上，从周倩出事儿之后，我心里就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一直就弄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这事儿就成这样了？倩倩妈妈去世之后，除了做生意，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孩子身上了，我怕孩子没妈遭别的孩子欺负，我娶了春梅，我以为周倩能高兴，可是没想到她那么反感春梅。那时候我还安慰春梅，我说，孩子小，时间长了就好了，让她忍忍，没想到这一忍就是十多年，别人家都是继母对孩子不好，可是我们家呢，春梅见到倩倩就跟见了老鼠见了猫一样，她几年几年都不跟春梅说一句话，对我也越来越冷淡。有一年过年回老家的时候，我老娘瞧出来倩倩不理人，说都是我们惯得，让我们断了她的开销，让她知道张嘴要钱有多难。还劝春梅生个自己的孩子，我妈因为倩倩是女该，一直想要我们再要一个，可是春梅一直没答应，但是这十几年她不是没怀过，我记得就有两回，一次是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她担心倩倩有想法，自己把孩子打掉了，那时候我也心疼，但是想想春梅说的，也觉得没办法。第二个孩子要是还活着现在应该有五岁了，还是个男孩，好想知道我们不想要他，春梅发现的时候已经五个月了，那时候因为我也想再要个孩子，所以让私人诊所的人给看了，说是个男孩，我跟春梅保证，有了老二也不会对倩倩不好。我们俩为了留下这个孩子，给倩倩又是买衣服，又是带着她玩的，可是那孩子还是没留住。”
“为什么？”
“春梅怀孕到七个月的时候，医生突然说孩子胎死腹中了，给春梅查了血说里面有什么米非司酮，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名字了。”
米非司酮是一种堕胎药，怀孕早期吃能直接将胎儿流掉，一旦孩子月份过大再吃，就会像刘春梅一样，会造成孩子畸形或者死亡。显然这两者对刘春梅和周建国都不是好消息，但是这却是周倩想要的。
“我知道这家谁最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回去就把周倩打了一顿，我说她心怎么这么狠，可是她没说下药的是她，也没说不是，还是春梅把我挡住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说不要孩子了，好好养周倩一个。可是我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周倩好一点，我就让刘春梅问了她，到底在哪儿做的手术，她最初还说不记得了，后来我脾气上来差点把她打了，她才说出一个地址来。我直接就过去了，但是那诊所的人说也不知道晚上用诊所的人是谁，我把那大夫打了，他也说不知道，我觉得他是真不知道，就走了，从那之后，我每天收了摊就去那诊所守着，看到和周倩说的一样的人，就去问问。可能是因为我把诊所的大夫打了，所以那男的一个多月都没出现，还是一个月前的一晚上，他又带了个小姑娘来，我看到那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直接下车就闯进那诊所里面，我直接把那大夫拉出来就打了一顿，不知道怎么了的姑娘见我打人，吓得动都不敢动，最后直接让我骂走了。后来诊所就是剩下我们俩，我问他知不知道我闺女的事儿。”
说到这里周建国仰起头，他笑了，笑的颇为无奈，他道：“你说多可笑，我闺女他给害的这么惨，他连我闺女是谁都不知道。我当时真是气疯了，我让他说出来买家是谁，说出来我就放了他，可是他死活都说不知道，说这本来就是非法的，他也不知道，那时候我觉得他就是在骗我，在诊所后巷又把他打了一顿，那次下手有点重，直接就把人打死了。”
“后来呢？”
“人没气了，我也有点害怕。抽了根烟冷静下来之后，就想着把尸体处理了，我前妻的墓地就在南山，我年年过去给她扫墓，都能看到南山那边有一片树林，我连夜开车过去把人埋在树林里了。”
“埋了之后呢？”
低着头的周建国听向上问之后，他有点茫然的抬起头道：“之后，什么之后？”
“没什么，你把人杀了之后，这事儿还有别人知道吗？”
“只有我媳妇知道，我嘱咐她不让她告诉周倩。”
周建国话音落下，向上向一旁的墙上看了看，墙的那边正是单面玻璃，邬云华和季寻听着周建国复述出的一切之后，邬云华道：“这就露馅了。”
“对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屠夫来说，能坚持这么长时间不容易了。”
“如果是周建国自己杀了人，又把人埋了的话，除非现场还有第二个人，不然不会有人用郑晨光的手机给医院发短信请假。”
邬云华说到这里，季寻扭头看向他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周建国家的时候，周建国说什么吗？”
聪明人不需要太多的提示，就能给对方想要的答案，所以邬云华道：“周倩每天晚上九点之后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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